“老爺，我們到了。”
林如海在管家的照顧之下走出了轎子。
自從借著重病和在江南掀起的鹽政狂潮，林如海及時從江南那個漩渦之中逃離之後，林如海就沒有想過再在這個廟堂的世界之中獲得什麼很好的官位，甚至已經做好了去閒置的位置上終老。
隻是，前段時間皇帝將林如海任命為翰林大學士兼左副都禦史的任命卻又將林如海推到了浪潮的頂端。
“咳咳~”
林如海如何猜不出皇帝的想法——無非就是想要令這位五代列侯再一次為這朝廷鞠躬儘瘁，至於死後，林如海都能夠想到這位陛下會對他所在的林家進行何等可怕的打擊了，尤其他隻剩下一位幼女。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要來這個賈府。
在自家女兒的口中，他已經看到了賈府之中那可怕的欲望。在之前，如果他沒有脫離江南那塊，如果沒有自家舅兄的發瘋，說不定他家女兒會遭遇到何等可怕的事情。
可，這裡卻是他家女兒的外家。
“咳咳咳~”林如海看著已經在門口迎接自己的賈政，臉上一陣潮紅，“存周，許久不見。”
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的賈政本來還要質問這個家夥為什麼入京如此之久才來這邊拜訪的賈赦，見到那兩鬢近乎斑白的家夥，也隻是歎了一口氣，側過身子，示意請進。
隨著進入，林如海也發現整個賈府之中的氛圍相對於之前自家管家給他描述的奢靡又有了些許變動，隻是，在發現了這樣變動之後，林如海也沒有馬上詢問，隻是默默地將其中的變化儘數記了下來。
他之後會再做調查。
隻是，隨著靠近榮禧堂，林如海的臉上還是多了幾分躊躇。說到見賈母，他這個女婿多少是有一些犯愁的，畢竟他將她家閨女給弄丟了。
“母親！”
賈赦卻不管這麼多，在帶著林如海走入其中，見到那位樂嗬嗬地看著自家外孫女的老太太，也是長長躬身之後，在賈母點頭示意之下坐到了一邊。
而林如海則是躬身從外麵緩緩地走了進來，也沒有敢抬起頭。
隻是，賈母看著眼前這個蒼老許多的女婿，本來還是樂嗬嗬的臉上多了幾分憂愁和恨意。但是，在下一刻，賈母便收斂了自己對於這個男人的恨意，才平和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婿。
“如海，怎麼有時間來這邊看老婆子了？”
林如海豈能不知自家嶽母心中的憤懣，但是，此刻做不出更好解釋的他也隻是躬著身，苦笑著抬起頭看向了自家嶽母。
“母親，不是女婿不想來，而是女婿實在來不了啊。”
撲通一聲，林如海跪在了賈母的麵前。
而就是這麼一跪，賈母才看清楚了林如海此刻的麵容，著實將賈母嚇了一跳——林海當年可是出了名的俊美，要不然也不會令好顏色的賈母選中了他，但是，如今怎麼到了這樣的地步！
賈母推了推自己那異域商人處買來的寶貝眼睛，用那雙富貴眼看了看這個老得快跟她同輩的女婿，也是不免感慨巡鹽禦史的不容易。但是，這並不是賈母願意原諒這個男人的原因。
“外祖母~”
林黛玉縮在賈母身邊，見到爹爹那般虛弱的身子還要如此跪著跟自家外祖母聊天，本來那清冷的聲音之中也不免有了幾分撒嬌求情的意味。
賈母也是在聽到了自家外孫女的嬌聲請求之後，才將那緊皺的眉頭鬆開，示意一旁的下人上前將這個僅僅是這麼一跪，額上就有一層虛汗的家夥攙扶到了一邊的椅子之上。
“赦兒不是給你去治病了，就這樣的結果？”
本來還想著自家大兒子的醫術高明，準備算計自家大兒子什麼的賈母在見到那一步三喘的林如海，也是打消了算計自家大兒子的念頭。
林如海在聽到自家嶽母的評價，他也是泛起了一陣無奈的苦笑。
恩侯兄可以說是因為他在自家母親那邊的評價是又低了一層。
但是，深知自己病症之後所隱藏的強大惡意的林如海，卻是怎麼也不願意將那官場最為深層的惡意展現在自家嶽母和自家女兒的麵前。
“咳咳咳~”拿起了自己的手帕，在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過後，林如海才用那雙因為過度咳嗽而漲紅的臉看向了自家難以掩飾嫌棄的嶽母，“母親，如海這身子骨實在是在任上虧空過於厲害，即便是恩侯出手也難以彌補那虧空，甚至對壽命有礙。”
對於此話，賈母是相信的。
就那副病癆鬼的樣子，說是壽命無礙，賈母是一點不信。但是，賈母很快就意識到了林如海在這裡說這話的原因，她也不免皺下了眉頭。
“如海壽命有缺，死不足惜，隻是可憐我那女兒，在失了母親之後，又要失去父親。”林如海看著如今還穿著素服的黛玉，看著那個這幾日因為連續繁忙而有一些消減的姑娘，也隻是歎了一口氣，“所以，想請母親開個恩典，由您來教養黛玉。”
說實話，如今的黛玉所麵臨的的情況是極為嚴峻的。
雖然說林府林如海膝下隻剩此明珠，接下來隻能夠招贅婿，但是，失母之女在當今之下也是會遭閒言碎語的。但，如果是在老封君賈母手下教養而出的話，那麼，失母之女也有著不差的行情，至少證明了跟外家關係不錯的黛玉能夠招到一個不錯的贅婿。
而且，林如海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如果安心調養的話，在舅兄的幫助之下說不定還是能夠活個二三十年，看到他林家血脈傳承。但是，他能夠感受到當今和太上皇明裡暗裡的衝突。
他，林如海，太上皇一手選拔上來的巡鹽禦史，又怎麼可能逃脫得了這場漩渦？
亦或者，這場卷入之人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屍骨無存的漩渦已經找上了他林如海。
此次，他，林如海，不為彆的，隻是來賈府求賈母給黛玉一個機會，給他林如海一個拚命的機會。
他，林如海，準備再往那朝堂之上一趟，跟那群老狐狸再鬥上一鬥，隻為了他林家五代列候傳承家業不入他人之手，隻為他幼女黛玉有一個未來，隻為了教他人知曉，他這個林如海，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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