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坐在自己的搖椅之上，抽著水煙。他的肉身已經在這些年的磋磨之下連五臟六腑都煉到了極限。尋常人抽著有一些嗆的水煙在賈赦的口中卻彆有一番風味。
隻是，此刻的他卻沒有半點愜意。在煙氣吞吐之中，在他下首為賈赦彙報他從後宅那些丫鬟那邊聽到的信息的小廝卻感覺，眼前這個吞雲吐霧的家夥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怕到了極點的怪物。
“這一次母親沒有昏了頭，難得啊！”
不過，賈赦在簡單評論了一下自己的母親之後，他也重新陷入了沉默。
隻是，這可是害苦了在下麵跪著的小廝。他以為自己的言語並沒有令自家老爺滿意，那一身的冷汗已經開始慢慢地流出，從他的鬢角劃過小廝的脖頸，打濕了小廝的內襯。
隻是，就在小廝幾乎要被賈赦身上所散發的氣魄活生生壓死的時候，賈赦才看了一眼屏風，揮手示意眼前這個小廝出去，同時，他看了看周圍的這些小廝，再一次伸手，示意他們也離開。
而隨著這些小廝的離開，重新陷入了沉寂的白虎堂之中，賈赦就像是盤踞在此地的猛虎，微微地睜開了自己那雙虎目，就像是剛剛睡醒的猛虎在蘇醒的瞬間就發現了自己的領地有人闖入，隻是，在暴起的瞬間又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猛虎刹那之間收斂了自己的爪牙。
“出來吧！”
而隨著賈赦的出聲，就在屏風之後，幾個嬌俏的小臉才俏生生地從屏風之後探出了自己的腦袋，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位展現出可怕威勢的長輩。
“舅舅！”
是林黛玉。
這個絳珠仙草轉世的小姑娘在這些時日的改造之下早就少了那菟絲花那般的柔弱和可笑，反而有了幾分食人花該有的霸氣。那本來還是多情似水的眼眸早就已經被那把如柳扶風的軟劍給斬儘了柔情，雖然還有一些天真，但是，絕對不癡。
她看著那圍繞在煙霧之中的舅舅，看著那雙即便是此刻沒有仔細去觀察，都嚇人至極的眼眸，起初還有幾分害怕，但是，在下一刻，在感受到腰間長劍的嗡鳴之後，林黛玉還是鼓起了自己的勇氣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盯著自己的舅舅。
“叔叔！”
是惜春。
這位從出生之後就被養在榮國府之中，雖然在賈敬返回寧國府後被接了回去，但是，不適應那邊的她時不時還是跑到隻有一街之隔的榮國府之中跟自己的小姐妹去她原先所住的小小屋落看那漫天紅蓼花開放。
“父親！”
是迎春。
說實話，賈赦也沒有想到自家寶貝女兒能夠承接自家父親乃至祖父的兵刃而沒有被那兩口在廝殺之中沾染了無數敵人鮮血的凶兵，並將那兩口凶兵養得如此~
賈赦停頓了一下，在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姑娘之後，沉思半晌，賈赦臉上才露出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此刻的好壞——自家父親和祖父養得那口恍若貪狼的兵刃此刻卻像是兩隻那被灼熱的溫度摧毀了智商的傻狗，此刻正圍繞著自己的姑娘轉動。
“聽說了？”
看著那幾個丫頭緩緩地從屏風之中走出，雖然還是有一些怯生生的，但是，還是勇敢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賈赦也沒有半點意外。
這些小姑娘能夠聽說迎春被求娶的事情是很正常的。畢竟，賈府是一個大漏鬥，什麼秘密都藏不住。隻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不消三天就可以在賈府的每一個下人口中聽到大半信息，甚至這些信息還相當準確。
這幾個丫頭會來此地也是正常。
“所以，迎春，你怎麼想？”
“還有，你們這幾個小姑娘也說說看。”
賈赦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槍，在將其中的煙草儘數燃儘之後，在濃重的煙氣從他的身上散溢出來的情況下，賈赦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家這個雖然也可稱絕色，但是，性格上太過於綿軟的姑娘。
但是，正是知道自家姑娘性格是那種平日裡綿綿軟軟，但是，又是極為固執，認定了什麼事情絕對不會撒手的那種，賈赦才準備想要從自己的姑娘那邊了解一下她對於自己的婚姻的事情。
是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這個時代，所謂的婚姻嫁娶從來都由不得姑娘做主，但是，賈赦卻不想要在這個時候委屈自家姑娘。
所以，他想要聽聽自家姑娘對於婚姻的看法。
而突然被問到了這個問題，惜春還小，沒有啥感覺。
但是，迎春不同，今年過完也到了豆蔻年華的她突然被自己的父親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迎春反而陷入了沉思。
隻是，林黛玉還好，雖然也有一些害羞，但是，之前林如海就因為擔心自己時日無多而在黛玉往京城這一趟前就跟黛玉分析過所謂的姻緣之說。
她，林黛玉，五代列候嫡女，世家出身，年幼的時候又受到了還算是不錯的教育，可以說除了那扶風弱柳的身姿，言行之間卻充滿了一點點貴氣和難以言喻的傲氣以外，哪怕是沒有母親，也基本上可以說是當家主母們主要考察的對象之一。
隻是，此刻的林黛玉眨了眨自己的鳳眸，看著賈赦放下自己手中的煙槍，眼眸之中滿是複雜。
她很羨慕自家母親和父親之間的愛情，但是，在那把軟劍斬過之後，林黛玉卻發現，自己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愛情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
林如海，林黛玉的父親，在請辭巡鹽禦史之後就因為在任上的鹽政之成績十分卓越而升遷，已經步入了三品大員的行列。雖然說在此間的權貴之中算是中等，但是，誰人都不敢小瞧這位三品大員。
但是，在他成為探花之後就跟賈府結姻親的行為，在黛玉的眼中，不免也有利用老榮國公的朝廷資源的想法。
隻是可惜在被調往江南之後也就漸漸地跟賈府斷了聯係。
而母親，也隻是父親為了表現自己的愛妻的品質的一個體現。
或許真的有愛，但是，並沒有林黛玉所想象的那般生死相隨。
但是，現在，看著自己的舅舅，林黛玉的眼眸之中卻還是存著幾分希冀和渴望。
“舅舅，你說江湖之上會有至死不渝的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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