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雞鳴刺客
汪潤貞本想拿點營養品到前院替白大姑娘賠禮道歉,卻被於朱氏攔住了“傻媳婦兒,你現在給他一座金山,給他跪三天三夜也抹不去他心裡的仇恨。他這種人隻在意勢力,不在乎恩德,隻記著怨恨不記著好處。三兒不回來,就讓前院的日本人應付他。”
於顯龍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大白馬跑得通身是汗,他把馬交給半拉子低低吩咐幾句,就聽牤子把白大姑娘的事說了。
“真他媽冤家路窄。他不知道白大姑娘關在咱們診所?”
牤子“看樣子不知道。進門和那個婆娘互相看了一眼就進上房了。”
“白大姑娘怎麼會到前院來了?”
牤子“我也奇怪呢。牧村姑娘去了後院一趟,不一會兒兩個人樂樂嗬嗬回到前院就進上房了。”
於顯龍什麼都明白了,白大姑娘巧遇豆腐張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他不得不去西廂房假意探視一下,叮囑用藥,調理夥食,竟然一句賠禮道歉的客氣話都沒有。
他叮囑牧村香奈,豆腐張暫時不能離開診所,要住院治療直到傷處痊愈……
花田仲的險惡目的很容易就達到了。龍灣特區軍政民三方雖然互有淵源,可是在他的治下又互相矛盾重重,互相爭鬥製衡,都得唯他馬首是瞻!
回到後院,一家人圍坐到八仙桌前開始吃晚飯。
白大姑娘拿起筷子“小龍,姐又給你惹禍了……”
於顯龍一笑“要不伸手揍他,那就不是你了。就得讓他嘗嘗厲害,知道今後夾著尾巴做人。”
汪潤貞“那花田先生那邊……”
“放心,他連問都不會問。裝不知道。這出戲就是他一手拿捏的。”
於朱氏“你說啥?是花田先生?”
“沒有他的話,豆腐張會登咱們的門麼?他可是明知道白姐關在這裡呀。他是想,當著我的麵讓白姐給姓張的一個難看,殺殺他的威風。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沒在診所,白姐把豆腐張打傷了,事情鬨大了。白姐,八爺當年的三番子徒眾還能有多少聽你號令的?”
白大姑娘“遼河堂、嫩江堂、鬆花堂,大約七十多人。太遠的圖們堂、漠河堂都聯係不上了。”
“怎麼才能和他們接上撚子啊?”
白搭姑娘頗有深意的看著於顯龍“你……。哦,你記住了,佛祖腰中懸,右手搭左肩;江湖誰做主,青紅半邊天。我家的三番子中堂你沒見過?”
於顯龍“江湖綠林兩條道,我得守規矩,從來沒進去過。”
白大姑娘“三番子的祖師爺據說姓潘,所以中堂上是一個曲裡拐彎兒的潘。我爹說那是什麼籀文。我縫在衣服裡子上了,明天脫下來給你看。”
於顯龍點點頭“二當家,抽空兒把杜嫂那把槍頭找出來裝我啃包裡。我出門的時候,裡裡外外你要多當家。”
汪潤貞“拿局登架子(重新集結上山),棗木清了(你想好了?)”
於顯龍“糊塗盤子(沒想好)。虎頭(王姓)啃草(楊姓),兩山對邁子(雙方聯係上了),對嘴啃窮(雙方都沒飯吃)啊。橫行子(謝姓)順風走,錦上添花。咱們呢……,唉,我很想關先生啊。”
在自己家裡都得說綠林唇典。汪潤貞見於顯龍神情凝重,以為他真的要拉上一幫人上山立綹子。
於顯龍的意思他還沒想好,不過王南珂已經聯係上楊大個子的人了。連逃進老爺嶺的謝文翰都參加了他們的抗日同盟軍。
於顯龍等鄉村百姓隻知道鬼子漢奸嚷嚷什麼新滿洲,大清國皇帝要光複河山,再進中原!
像於顯龍這樣的人在當時的中國東北絕不是少數,他們不對大清光複抱什麼幻想,但依然希望自己是大清子民,中國人。可是畢竟數不清的鬼子間諜特工在東北山林草原,城市鄉村,幾乎無孔不入,死皮賴臉地進行了三十多年的軟拉硬壓。飽受戰亂的關東人甚至對諸如三元構想之類的招搖撞騙也抱有幻想。
鬼子國的鬼子可不是白叫的,的確鬼得很!
他們一手製造了一個又一個樺樹崗子、白家園子、半截子河那樣的屠村慘案;同時對那些首鼠兩端,拿捏不定的人采取的懷柔綏靖政策也是玩得天花亂墜。
於顯龍不是民族英雄,不是抗日英雄,隻不過有點個人英雄而已。他是個胡子,一個自幼多少被灌輸一點家國情懷的胡子。
讀著四奶奶的筆記,我把大部分內容寫出來。可是我明白,我寫的不是史書上的英雄誌士,隻是一個綠林道上的胡子。
讀到事變之後,我一直在發黃變脆的筆記裡尋找像曆史記載或小說描述的那樣,挺身而出,振臂一呼,與日本鬼子血戰到底的於顯龍。
直到現在,我依然沒找到。所以我很難評價他。不過我相信,如果那樣,在蛟龍河邊絕不會再有我們這些子孫後代。甚至不會再有這樣一個龍灣縣城。
同樣是打鬼子,舍生容易,保命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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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張和刁氏在諧和診所住了三天三夜。偌大的前院除了幾個鬼子醫生看護,隻有牤子在東廂房和大門之間晃來晃去。
刁氏瞪著眼睛看了三天,後院的人,包括那個經常往上房送原料藥材的毛子娘們兒瓦蓮京娜都沒過來。
不過諧和診所的醫療服務堪稱一流,這裡的藥物也是靈驗奇效。三天,豆腐張的傷口愈合,青腫消退。
可是豆腐張卻是躺在病床上愁眉苦臉,長籲短歎。
得知白大姑娘因為刺死韓三虎,犯了死罪關進大牢,然後被於顯龍保釋到諧和診所,他漸漸才明白了。
自己好像被花田仲給玩兒了!
這個老鬼子對任何中國人都不放心啊。他這麼做就是暗示自己,當多大的官兒,有多硬的靠山都得對他俯首帖耳。另外,他這麼做就是為白大姑娘,也是為於顯龍出了一口惡氣,畢竟他和於顯龍幾十年亦師亦友啊。
豆腐張翻來覆去睡不著,後院裡已經隱隱約約傳來雞叫。睡在外間的刁氏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一個黑影從刁氏的窗下竄了出去,飛身上了牆頭!
東廂房門聲一響,一根掏撈棒子旋轉著飛出去,將那黑影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