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親戚都來的差不多。
平時媽媽總說,爸爸有點傻,淨乾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做了的事,總會有回報的。
今天正式吊唁,來的人很多,許多都是爸爸生前幫助過的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臨時加了好幾桌。
人心換人心,這也算是對爸爸的另一種安慰吧。
人陸續的散去,明天是爸爸出殯的日子,晚上大家都得守在這裡。
晚上八點的時候,那個帶爸爸做事的小叔又來了,叔伯門將他圍在中間,有種要聲討的陣勢。
朱珠的親叔叔,也就是爸爸的親弟弟,瑋弟的爸爸率先開口“我二哥生前是跟著你做事的,本來也說親戚之間幫個忙,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說怎麼辦吧!”
那個小叔,平時朱珠他們喊她杏叔。
沉默的低著頭,沒有開口。
大表哥,也就是大姑媽的大兒子,從凳子上站起來“不管我舅舅跟你做幾天活,既然是你叫他去幫忙的,那你就得負責,舅舅去的時候好好的,還沒有回家人就不行了,要說和你沒有關係,那就說不過去了。”
杏叔說“我沒說和我沒關係,這件事我是有責任,但你們說嘛,要我怎麼負責。”
叔叔說“這個還要我們說嗎,你自己看著辦。”
朱珠三姐妹就坐在旁邊。
他們三個年齡不大,平生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束手無策。
隻能聽著叔叔伯伯們給他們做主。
以前沒覺得他們有多團結。
可是在今晚,朱珠看到了叔伯們的義氣。
“自己看著辦,我要怎麼看著辦,也不能說大哥他出事就是我的原因。現在的好人真是太難做了,我也是看著大哥在家閒著,才想著讓他去的。”
大表哥氣炸了“什麼叫好人難做,人跟著你做事,你就得負責,你這麼說話,我舅舅還沒有入土呢,讓他聽到他睡都睡不安寧。”
哥哥姐姐站了起來,姐姐說“杏叔,我是小輩,本來是不應該這麼說話的,可你剛才說的話,我三姐妹聽不下去。爸爸跟著你做事,不管是做了幾天,你都得對他的安全負責,你有事想著我爸爸,我們很感激你,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願意,可你這樣明顯推卸責任的說法,是不是太讓人寒心了。”
杏叔撓了撓頭,說“我負責,那如果責任百分之百,我負責多少,你們說!”
“要我說,百分之六十的責任都是你。”
大表哥說“真的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麵子上,我們會這麼好說話?早在我舅舅斷氣的那一刻,我們就直接抬到你老板家門口去了。還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也不想你這麼難做人,才息事寧人的。但不能我這幾個弟妹好說話,你就這麼欺負他們。舅舅去了,我舅媽帶著兩個侄子還要生活呢,總得有個生活保障吧!”
叔伯們都點頭。
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叔叔說“我這外甥說的對,要不然我們就直接裝車去你老板家鬨了。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做了兩天活就成這樣了。”
杏叔就差頭著地了。
“那我要怎麼樣嘛,我的情況你們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有錢我不會說不給,問題是我真的沒錢。”
客廳裡突然沉默。
杏叔的情況,很慘,很慘。
一共三個孩子,第一胎是女兒,但是體弱多病,一直都需要用錢,不過好歹是活了下來。
第二個呢,是個兒子,心裡歡喜的不得了,誰知道在四五歲的時候,遭遇了車禍,當場就死了,杏叔一家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不過那個時候,杏叔還年輕,孩子還可以再有。
經過努力,終於是又生了個兒子,他們細心嗬護,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到八歲。
誰知道一個夏天,他背著家裡跟著同學去林場那邊的水庫遊泳,淹死了。這個那簡直就是壓倒杏叔的一根稻草。
他一夜之間白了頭。
是的,一夜白頭不是隻在電視上才會有,他就是一個真實的例子。
這個事情是嚴重的打擊。
長時間躲在家裡,家裡的經濟條件可想而知。
叔伯低聲說“若是沒有泰民這事,說不定我們還要接濟他們家呢!”
在這種情況下,讓他拿錢,確實很為難他。
朱珠深呼吸一口氣“我們坐在這裡,不是為難杏叔,我們更不是用我爸爸的命跟你談判,說實話多少錢也沒有我爸爸的命重要,我們隻是想要你一個態度,負責的態度。要知道我們不是要你賠償多少,我們也不是要這筆錢發財。”
他們都清楚,杏叔家的情況,就是嚴重的貧困戶。
爸爸的冰棺就在旁邊。
如果可以,朱珠多麼希望,這兩天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她的爸爸就回來了。
他還那麼年輕啊,六十都不到。
他還沒有看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呢,爸爸雖然話說,但和媽媽說過幾次,說想看看朱珠這胎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還說,戴先生對她好,男孩女孩他都不擔心,不過要是個兒子,那就更好了。
可是,這一切,爸爸都看不到。
他沒來及跟她說一句話。
朱珠挺著大肚子,倔強的站在爸爸的冰棺前,看著爸爸的遺像。
大家都讓她坐,她就是不坐。
杏叔歎了口氣“各位大哥,我最多最多隻能拿出來兩萬,你們總得給我一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