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兒姑娘要給人做妾了!”
……
七月處暑,天空微亮,悶熱蔓延在整個繁樓,似籠罩著一層細膩的紗般,憋的人進不去出不來,邪風忽地擒著熱意襲來,連著湖水也蕩漾不已。
身著妝花衫的洛錦意呆呆坐在石頭壘的橋上,白皙如玉的臉頰呆滯無助,杏眸通紅,耳邊響起了病逝祖父常對她說的話。
“咱家雖是敗落了,卻也不能屈了自己,與人為妾是萬萬不行的。”
可擇日就會有轎子入繁樓,把她抬走,那喜轎需是素布糊的,兩個家仆抬著,她不得穿紅衣,不得帶金鳳釵,入不了正門。
她是抬給人做妾的。
淚珠兒沿著凝脂般的嬌嫩皮膚滴滴落下,洛錦意恍惚記得兒時曾去佛陀寺占卦。
那寺廟裡的老和尚同母親說,她乃是少有的富貴命數,定會榮華一生,身居高位,受人敬重。
現在想來卻是一句誆她的笑話。
家族榮華時,她不過十歲,年少不知事。
待她芳華正茂,知了何為榮辱,何為興衰,何為覓得良婿之時。
家族已然衰敗,破舊不堪,祖父被有心人設計,給她拒了一門好親事……之後至親接連枉死,她和嫡親弟弟相依漂泊在世上,落得個賤籍,被賣作奴仆與人為婢。
她早就受不住這般苦日子,對曾經的未婚夫婿,當今的禹王榮成玦起了歹念。
可費儘心機也沒能如願,反倒失了身子,被平日裡待人親厚的禹王妃安了個偷盜的罪名,打的半死,沒了孩子,草草地賣到了這繁樓,成為了樓裡的仙兒。
從此她卑賤如塵,流連於煙花柳巷,被人呼來喝去。
……想來活著總是好的吧。
若不是今日有人贖她,她是記不得自己的身世了。
曾經,她也是被千寵萬嬌養大的洛家嫡女。
倘若當初她嫁給了禹王,該有多好,也能做一回正頭娘子,嘗一嘗與郎君相濡以沫的滋味,甚至能為家族伸冤……
這樣的夢,她做過上百上千次,也隻是夢罷了。
“仙兒姑娘,這湖邊可不能久待,前幾日可還淹死了一個呢。”遠處傳來了吆喝聲。
洛錦意仿若未聞,輕挑額前垂落的發絲,付之一笑,肆意地摘了一朵旁邊開的正盛,嬌嫩的花。
被折去花的莖滲出了水,好大的一個縫不上的口子。
她沒要死的心氣兒,便是死不了,回到屋裡榻上睡上一覺就能好了。
“快,抓住那小賊!”
繁樓忽然響起了突兀的捉賊聲,引起了一片躁動。
洛錦意聞聲扶著石橋站起身,瞧見是繁樓管事的領著夥計正在抓小賊,已經追到了繁樓後院的湖邊。
來繁樓的多是富貴殷實戶,自然引來了不少膽大的賊人。不過今日這小賊身形瘦弱,文文弱弱的,倒不像是個賊人,反倒像她弟弟那般的讀書人。
洛錦意搖了搖頭,乾笑了一聲,扶著欄杆當戲去看。
不過轉眼的工夫,那小賊就追到繁樓湖邊欄杆處,沒了去路,抓賊的夥計們將他按倒在地,拳打腳踢了一番,被打得渾身縮卷,一聲不吭。
見小賊氣息越發地虛弱,繁樓夥計們這才收手,伸手扯下了小賊臉上蒙的羞布。
“長得倒是體麵,竟敢來繁樓偷竊!”說著,領事的一腳踢上去小賊瘦弱的脊梁骨,一分不留情麵。
“住手!”近乎撕裂的聲音。
眾人抬頭看去,方見橋上的仙兒姑娘麵色慘白地跑來,全然沒了平日裡高冷矜持,處事不驚的模樣。
也不知仙兒姑娘同抓賊的管事說了些什麼,那小賊被鬆了綁,仙兒姑娘還好生殷勤地上前攙扶!關心急切的模樣不由得讓人多想。
眾人猜測是仙兒姑娘的情郎。
可誰知,那小賊竟也沒心肝,全然不顧仙兒姑娘的恩情,將她狠狠推開!還大聲指責怨恨了起來!
“你為何要在繁樓!你可知繁樓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