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到了大婚第三日。
風棲院內。
洛錦意猛地坐起身,她此刻寢衣濕透,額間的濕發黏在側臉上,呼吸緊促,手抓著被褥,本是渾濁的眸子逐漸清醒。
她知她是又做了噩夢。
噩夢,上一輩她日日做,夢裡,時而是祖父躺在棺材裡毫無聲息,時而是她家被抄,親人枉死,自此漂泊無依的場景。
而今日,她夢到了容成玦,夢中她如願嫁給了他,可新婚沒幾日他卻非要休了她,說她青樓做派,肮臟至極,說她粗鄙不堪,做他的妾都不配。
夢中她隻覺得嗓子壞了,發不出聲來,辯駁不了一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寫上休書。
洛錦意苦澀一笑,看向窗口滲出來的一絲絲光亮,竟覺得不真實,直到房屋門被打開,伺候的月枝來到床前喚了她一聲,她才緩過神來。
十指鬆開緊握的被褥,放到額前磕了磕,說了一句讓人聽不清的話。
“夫人,今日要早起省親呢。”屋外傳來了月枝的聲音。
房門大開,光灑了進來,洛錦意抬起白皙的手擋住,嘴角扯出了一抹輕笑。
服侍的丫頭陸續進來,個個利索,貼身的月枝與紅玉卻心事重重的模樣,糾結了許久,硬著腦袋詢問道“夫人,可是要奴婢們去請五爺。”
洛錦意撫著妝花的玉手忽地捏緊,下一刻便鬆開,隨意拋到一邊。
“待裝扮上,我去。”
紅玉與月枝自然歡喜極了,今日若姑爺不隨著她們回洛家,她們姑娘不知要被人怎麼編排呢,怕是要讓自家老爺子和張家老太太擔憂的半日吃不上飯。
她家姑娘親自去請,總是沒有請不來的道理,定能讓姑爺心軟一二,陪著省親。
……
衡王府五爺書房外,一身著灰衫的侍從好不老實,時不時抬頭望向大汗淋漓,揮拳練功的主子。
“何事。”許是動靜大了些,練功的容成玦濃眉微皺,並未放下手腳的動作,不耐地詢問。
“五爺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容成玦深邃的眸子瞥向侍從,站直了堅挺的身子,隨手拿了一塊白布,順著修長泛著光澤的脖頸抹了抹汗。
“哪一日?”
“今日可是你與夫人大婚的第三日了!”
那侍從說起話來有些激動,讓容成玦聽後禁不住頓足,不過片刻,他似想到了什麼,漆黑的瞳孔猛地緊縮,不確定地問。
“三日省親?”
“是!大婚三日,夫人要回娘家省親,按規矩,五爺是要一同歸家方才體麵。”
回話的侍從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虛汗,小心地呼了一口氣,幸好五爺還知省親二字。
他家主子自幼文武雙全,聰慧過人,卻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平日裡還有周姨娘提點,如今,姨娘病了,竟然忘了提醒五爺陪新娘子省親之事。
況且他家五爺大婚第二日便住進了這書房,今日再不陪同,旁人議論不說,怕是也要傷了新夫人的心。
這日後夫妻相處,怎能安好啊!連累他們這些奴才也沒好日子過。
“衛東,速去讓人備上禮。”
“五爺放心,昨日便備好了。”
容成玦緊繃的劍眉這才緩和了半分,腳下卻未停,吩咐下人備水寬衣,雖有條不紊,服侍的侍從卻知,五爺與往日十分不同。
“夫人!”屋外傳來了侍從驚詫的叫聲。
已然收拾妥當,正要跨出房門的容成玦猛地頓足,麵上雖不見聲色,手下的門框卻傳來哢嚓一聲,那木門框沿著門縫斷裂開來。
屋外,洛錦意詢問過侍從,便毫不猶豫地朝那緊閉著的房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