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兩個月,楊警官和楊清雨確實如她們所說的那樣,經常來看夏佑。
直到某天,楊清雨在離開前,對他說“對不起,阿佑,媽媽她工作有調動,我們要搬家了。”
夏佑捏著楊清雨給他的糖,抬睫問她。
“要搬到哪裡?”
“安市。”
六歲的夏佑,不知道安市在哪裡,他甚至對於自己現在處的這個城市也沒有多少概念。
但看楊清雨的反應,他猜,安市一定距離這裡非常遠。
“你們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
一向老成的楊清雨說完這句話就哭了,她覺得很對不起夏佑,可又沒有辦法。
夏佑下意識朝她笑了笑,笑容非常可愛,他握住楊清雨的手,一字一句道。
“沒關係。”
“我會去找你們的。”
楊清雨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兒,才不舍地被母親接走。
安市。
總有一天,他會去到那個城市,和楊清雨重逢。
到時候,她就再也不能因為任何理由,而扔下他了。
夏佑一直在福利院待到十五歲,因為中考成績優異,被縣裡某個工廠老板收養了。
大老板姓李,性格很好,原本家庭美滿,直到去年,孩子被檢查出癌症,沒搶救過來,死掉了。
妻子悲痛欲絕,沒過多久,就得了抑鬱症,某天精神異常,從樓上跳下來,當場死亡。
李老板對夏佑很好,可夏佑知道,他正在透過他看自己的親兒子。
夏佑在後爸的資助下,安穩地步入了高中生活。
他長得好看,性格乖巧,學習也格外努力,看起來就是三好學生,很受老師和同學們的喜歡。
可夏佑知道,他是生鏽的圖釘。
小時候的經曆,令他平等地厭惡和憎恨每一個比他幸福的人。
越是產生交集,越是笑得無害,他就越是冷漠和麻木。
所有人都麵目可憎,隻有楊清雨不一樣,她在他灰敗腐爛的世界裡熠熠生輝。
他要去安大上大學,他要再次見到楊清雨,然後一輩子都不要再和她分開。
高三這年,李老板工廠出了事故,破了產,他們被迫搬進便宜擁擠的筒子樓。
樓房擁擠,拉著長長的線,上麵掛著衣物,樓梯積滿灰塵,大門生著鏽,房間背陽又潮濕,半截牆麵上麵爬著黴菌。
夏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將房間清理了乾淨,李老板最近生了重病,但因為沒有錢治療,他隻能躺在床上熬著。
周末很快就結束了,夏佑將早飯端給李老板,李老板朝他笑笑,目送他出門。
一周後,周五下午。
李老板死了,突發腦梗,沒熬過去,跌在地麵上,咽了氣。
住校的夏佑是從警察口裡得知的。
他們說,李老板死在了廚房,菜板上放著剛清洗好的蔬菜,想來是準備給放假的孩子做一頓晚餐。
夏佑想,除了他的親生母親帶來的災難,逃出那個地獄後,他遇到的人似乎都是好人。
可是太晚了。
他的心臟早就枯死了,被厚厚的繭包裹著,僅剩的一點感情,給了楊清雨。
所有人都是利用,隻有楊清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