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杜周士的神色,顯然不像是升至千夫長後的意氣風發。
杜周士揉了下鼻子,回道:“受了點傷,胳膊拉不開弓箭了,恰好家裡頭一年也七八封家書的催我回去,老子娘嚷嚷著讓我趕緊回去給老杜家延續香火,”說到這兒時,他才敢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將軍,恢複了些在邊疆時的粗獷:“在邊境的這些年也攢了幾件軍功,回去把盔甲往祖宗墳墓前一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攢了幾件軍功——
可能是連百夫長的職位都被擼了?
趙非荀下意識的皺眉。
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從邊疆被迫卸任,退回京城後,孫將軍自然容不下跟著他的一眾舊部,會有打壓之意,但把百夫長的身份都擼了,這舉動實在讓人不齒。
趙非荀仔細問他:“如今城羽營仍掛在我名下,幾個兄弟也在裡麵當差。我記得你母親身子也不好,不如借來京城請個大夫仔細看上兩年,你在京城城羽營裡攢兩年經曆。”
杜周士聽後,一臉正色地拱手謝恩。
“將軍之恩,屬下絕不會望!隻是——”杜周士年紀不大,但在邊境多年,臉上飽經風霜,比同齡人看著更顯老幾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頭笑了下,“舞刀弄槍、褲腰帶揣著腦袋的日子過了十幾年了,也讓家裡人擔心了十幾年,他們年紀也都大了,該是我回去儘儘孝了,順便找個婆娘,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說著說著,他樂嗬的嘿嘿嘿笑出聲來,露出一口鋥亮的白牙,一如當年在邊境是萬事不愁的性子。
他不說,趙非荀也當沒看出來他的抑鬱不得。
“回去後打算做什麼?”
杜周士這回答得爽快:“當個捕快,既威風,偶爾也能摸摸刀過過癮。”
趙非荀眼神冷沉。
他麾下的百夫長——
竟要淪落到當一個捕快。
“縣裡容武將之地不多,到了州府郡下,位置能多些。”趙非荀口吻強硬,在他開口時,杜周士已經想要謝絕他的好意,也被趙非荀眼神淡淡一掃,一如當年在軍營之中,單憑一眼就能鎮壓他們這幫人。趙非荀語氣加重幾分,“此舉不止因你我舊交,更是因為以你的能力,居捕快一職,實在可惜。”
杜周士整個人卻像是被定住了。
他眼眶迅速泛紅,似是想起什麼事情,喉頭哽咽。
他有些狼狽地抬起胳膊,死死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讓眼淚當著將軍的麵掉下來,聲音哽咽著道:“將軍……屬、屬下給將軍丟人了……讓將軍失望了……是屬下……屬下無能!”
趙非荀背著雙手。
也給舊部留了一分顏麵。
他看向遠處,等著杜周士收拾好情緒後,才開口淡淡說了句:“既然你這麼覺得,就好好珍惜這次機會,把丟下的臉自己撿起來。”
杜周士用力擦乾眼淚,行軍禮。
“是!”
趙非荀嗯了聲,“說吧,你這次來見我是為了什麼事情?”杜周士耿直,絕不會為了想要一官半職特地來見他的性子。
杜周士左右看了眼,往前站了兩步,壓低聲音道:“屬下此次來見將軍,也是兄弟們托我傳些消息給將軍。自三年前與北疆一戰後,我們打贏了,北疆元氣大傷,本該邊境平穩十年不成問題。但自那一年後,北疆頻頻來邊境騷擾,人數最多也就三四十人,挑釁居多,我們追著打了幾次了,損失了幾個兄弟,孫將軍覺得這是敵方故意為之的耗敵之策,隻要不過邊境線,就任由他們叫囂。孫將軍發話了,他的人也就這麼辦,甚至還有些人閒著沒事,就隔著邊境線和北疆蠻子對罵。這種情況持續了兩年,將軍也知道,我們邊境的夥食一向不好,北疆蠻子那兒卻是無肉不歡的種,最近孫將軍甚至默許將士和北疆蠻子置物,換來些肉食之類的,兄弟們覺得不妥,就讓屬下來問一聲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