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瑥很快趕了過來。
那人規規矩矩站好,朝阜瑥拱手一禮,“小人林硯,見過阜家主。”
阜瑥看著此人模樣,眉頭微微一皺,“林硯?閣下何方人士?不知,可聽說過林通?”
林硯麵露痛色,壓低聲音道“那是家父。”
阜瑥目露驚喜,連忙問道“不知林先生何在?”
他看了看林硯臉上的刺字,知他是朝廷欽犯,被流放至此,“兄台這是?”
林硯眼眶微紅,強自按捺著自己的情緒,回道“小人以前在火炮坊做事,值守火炮坊時出了點意外,被流放至此。”
難怪了。
火炮向來為朝廷掌控。
凡私設炮坊者,皆以謀逆罪論處。
製作炮仗焰火的匠人,拿的也都是朝廷的俸祿。
若非重罪,不會流放到此處。
阜瑥看他似有難言之隱,也不再追問,對秦姝說道“既如此,這人我便留下了。”
林硯神色激動,屈膝要給阜瑥跪下,被阜瑥伸手攔住,“這裡人多眼雜,你先跟我來。”
阜瑥朝秦姝使了個眼色,帶著林硯離開。
兩人剛進角門,林硯突然停了下來。
阜瑥會意,迅速隱身於角門內。
林硯藏在角門處,指著人群中正在東張西望的男子說道“阜家主,此人是隴州刺史劉峎的心腹。”
“他是隴嶺鹽井管事的弟弟。小人的父親,以前就在這裡負責製作火藥。”
“鹽井打好孔後,所有參與鑽探的人,都被埋在了一個山洞裡。”
林硯雙目通紅,聲音哽咽道“小人得知父親失蹤,故意引爆了火炮坊,被流放至此,就是為了查清當年父親失蹤真相。”
他抬頭看了看阜瑥,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泣聲說道“小人知道秦節鎮來這裡,是為了私鹽而來。”
“小人願以平生所學,儘獻節鎮。隻求,節鎮能徹底鏟除臨北道的貪官惡吏,為埋骨隴山的冤魂報仇血恨!”
阜瑥連忙扶起林硯,輕聲歎道“難怪自十年前與林先生一彆,再無緣得見。”
當年他製作那把火槍時,曾遇到遊曆至關家寨的林通。
經林通指點,阜瑥才成功製作出彈丸。
林硯相貌肖似其父,故阜瑥一見林硯,便直覺此人與林通關係匪淺,這才一問。
卻不想,正是故人之子。
阜瑥輕輕拍了拍林硯的肩,“你安心在此處住下。這件事,要看節鎮如何安排。”
林硯點點頭,“小人明白。”
節度府整夜燈火通明,直到第二日拂曉,遊兵整編工作才算是進入尾聲。
同樣一夜未眠的,還有臨北道的縣令們。
秦姝送給他們的錦盒內,的的確確是一盒點心。
然而點心上方都壓著一封信,信內將他們這些年在臨北道做過的一切違法亂紀的事,極其詳儘地列述一遍。
就算沒有收受私鹽賄賂,單憑這些罪證,也足夠將他們的腦袋砍上十幾個來回!
這些罪證,有些是嵇、鹽、隴三州刺史借機要挾他們的把柄。
這些年,這些把柄被三府刺史牢牢捏在手裡,為他們販賣私鹽行了不少便利。
當然,他們也沒少從中得到好處。
有些,卻是除了至親至信、旁人都不知曉的隱秘。
這些隱秘事件,所有的證據都已經抹得乾乾淨淨,有些甚至已經過去了數年之久。
節度使居然將這些埋在地底數年、甚至連當事人也已經記不清的秘密,都給他們挖了出來,堂而皇之地亮在了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