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
來人足有六七個,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神情凝重的中年男子,略略落後一步陪著的則是一個留著胡須的方臉男人,後麵還跟著幾個侍從打扮的人。
幾個人進來後都沒有開口,為首的中年男子更是細細端詳著陳毓,似是在估量什麼,良久才放緩表情慢慢開口
“你說,你叫陳毓?是被拍花子的給偷來的?那些拍花子的都什麼模樣你還記得嗎?和你在一起的,還有誰?你,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聽中年人問的這麼詳細,方臉男子臉上肌肉哆嗦了一下,瞧向陳毓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喜——
本來哪個治下不會有些亂七八糟的糟汙事?偏是自己就這麼倒黴,出來個拍花子的就拍花子的吧,雖是可惡,也算不上多大的事,再料不到會變成一椿殺人案!這還不算,還正好被途經此處的的周大人給碰上了。雖說周大人並非自己的直屬上司,可所謂官大一品壓死人,人家好歹也是巡撫大人麵前的熟人,嘴巴稍微那麼一歪,怕是自己的前程就定然會大受影響。
本想著好歹先把這尊大佛給糊弄過去,卻不料這位還是個死心眼的,非得親眼見見這孩子。
這般想著,竟不覺對陳毓很是遷怒,連帶著瞧向陳毓的眼神都有些陰鬱
“莫要害怕,從實說來便是。自有周大人和本官為你做主。”
隻是話雖這麼說,可是和之前那位周大人的慈和語氣相比,方臉男子的的語氣無疑太過刻板,再配上沉得能擰出水來的臉,令得陳毓無比“配合”的哆嗦了一下。
明顯看出眼前的小孩子被縣太爺給嚇到了,那位周大人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頭,當下擺擺手,對方臉男子道
“遲縣令,你先下去吧。”
遲縣令怔了一下,臉色頓時更不好,明白自己那點兒小心思怕是被周大人給看破了。無奈何,隻得告了聲退走出房間,卻並不敢離開,隻遠遠的在小徑儘頭的一個涼亭內候著。
心裡卻是暗暗思忖,人都說這周大人最是溫文儒雅君子端方的一個人,怎麼自己卻覺得難纏的緊?且還有些小肚雞腸,或者還是個好名聲的淺薄之人,不然,何至於因為個舉人家的小子就當眾給自己難看?再說了,照自己看,這孩子是不是真的出身舉人家還不一定呢。
卻是不敢有絲毫不滿,隻更加遷怒於陳毓,連帶著對素未謀麵的那位臨河縣陳舉人也頗為不喜。
陳毓怔了一下,心裡頓時有些納罕——能用這般語氣和那遲縣令說話,這人身份明顯要比遲縣令高得多——
即便由拍花子再到弄出人命案確然有些駭人視聽,卻也不應該這麼快就驚動了上官啊……
卻也明白,既然有大人物適逢其會,自己可得好好好抓住才是——看那遲縣令的樣子,明顯對自己極為不耐——
也是,自己老爹再是舉人,可跟進士出身的縣令大人相比,身份上還是差得遠。說不好這位周大人一離開,遲縣令就會把自己丟到腦後,倒不如順了這中年人的意思,回家一事自然也會多了重保障。而且借了這位周大人的力量把那些拍花子的一網打儘,也算出了自己心頭一口惡氣。
看陳毓久久不語,那位周大人卻是會錯了意,語氣更加和藹“好孩子,莫要怕,把你知道的都說給伯伯聽好不好——”
聽周大人如此說,陳毓眼圈又紅了,怯怯的神情中又帶著孩子特有的依賴
“伯伯,我,我想回家,找我爹——”
陳毓本就生的極好,雖是頂著臉上兩個大大的巴掌印,這副泫然欲泣卻又強忍著不敢哭的模樣依舊惹人憐愛至極,便是周大人這般素居高位者也不由憐憫之情更盛。
“好,莫怕,莫怕,你隻管把所有事都說給伯伯聽,一切自有伯伯為你做主——”周大人點了點頭,甚而還幫陳毓掖了掖被子了,“等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家——”
陳毓頓時大喜——以這位周大人的身份,既然如此說了,應該不會食言——
隻是既有這麼多人插手,那幾個拍花子的怕是一個也逃不了,連帶的刀疤漢子的死怕是也瞞不了多久,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先在這位周大人麵前備案,無論如何也得先在他心裡留下個自己根本“無心”的印象
“……那些人好壞,他們不許我見爹爹,還不許吃飯,還打人……還要把我和安兒妹妹都賣掉……”
“安兒?”周大人的手無意識的緊了一下,“那是誰?”
“和我一起的小妹妹……那個壞蛋,掐安兒的脖子,我紮他……我和安兒就跑了出來,一直跑啊跑啊……嗚,我的腳好痛……可他們還是追了過來……”
雖然說得顛三倒四,卻順著周大人的意思,說清了剩餘幾人的長相,甚而頗有技巧性的把那明顯和瘦子相熟的衙差也給牽扯了進來。
那位周大人並未久留,聽完陳毓的話,便起身離開,卻是吩咐那位遲縣令馬上給陳毓準備些粥飯來。
遲縣令雖是心裡越發嫌周大人小題大做,卻是隻能自認晦氣——也不知這小子哪裡就投了周大人的緣法!心裡雖惱,卻也不敢怠慢,很快命人把飯送了過來。陳毓雖是餓的狠了,可怕腸胃受不了,也不敢胡吃海塞,隻用了兩碗白粥,一點兒點心便又躺下,想了想,又把剩餘的點心並盤子一塊兒放到被窩裡摟著——
既然是孩子,自然要像個孩子的樣子,這裡可不是自己家,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本以為經曆了這麼多事,自己怕是睡不著,卻沒想到根本抵不過小孩子的本性,竟是很快就睡熟了,期間好似有什麼人來過,還掀開了自己被子,陳毓隻作不知,兀自呼呼大睡。
等到天光大亮,眼前卻並沒有人,不獨那周大人,便是遲縣令也沒有出現。甚而整個縣衙都是靜悄悄的。
正自奇怪,院子裡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勁裝男子推開門快步而入——正是昨夜見過的那位周大人的侍從之一——看到正坐在床上揉眼睛的陳毓,臉上的喜悅之情竟是無論如何止不住,探手過去一下把人抱起來,又高高舉起,“嚇得”陳毓嗷的叫了一聲,探手就用力揪住那人的頭發。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絲毫不以為忤,看起來心情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