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瞧見曲徑通幽的鹿鳴館,陳毓臉上笑意愈濃。
這鹿鳴館,自然依舊是三哥的手筆。
聽說此處原址,卻是一個綿延數裡的爛泥塘。彼時,裘文雋兄弟三人也被老爺子送來投考書院,可惜卻是均未考中。
臨走時,裘文雋就把這爛泥塘以低價買了下來,然後鹿鳴館就橫空出世。時人都說裘家三少是因落選被刺激的傻了,才會花錢買個這麼爛的地方,還有人說,八成是裘家財大氣粗,因不忿家族子弟被拒之門外,才會買這麼個地方,也辦個學堂,來和白鹿書院打擂台的。
不管哪一種說法,最後眾人得出的都是一個結論,那就是裘家三少就是典型的人傻錢多。
哪裡料到鹿鳴館甫一建成,便被人搶租一空,這麼些年來早給裘文雋賺的缽滿盆盈,令得多少人後悔不跌,到現在,哪個不對裘文雋翹一下大拇哥,道一聲厲害,不愧一代商業奇才。
“爹和小毓在這裡稍等。”吳景榮已是跳下了牛車——卻是鹿鳴館外,這會兒已是圍滿了前來租房的人,和眾多套著高頭大馬的馬車相比,幾人所坐的牛車一下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陳毓倒是不需要去和人擠。聽說陳毓要來投考白鹿書院,裘文雋一早就令下麵的人揀好的地段,打掃了一處乾淨的院落出來,說是個兩進的院子,裡麵一切用品俱全,陳毓隻需要帶人來住就好。
來之前陳毓已經和吳景榮說了的,讓他把租的那間房退了,隻搬到自己院落裡去就好。畢竟,真是被白鹿書院錄取,陳毓怕是要到山上去住。喜子卻是不好帶的,吳景榮搬過去,兩人正好作伴。
這會兒瞧著人多,陳毓也不好上去找主事的,便和吳景榮商量,先去吳景榮的房間休息片刻,待到人少了,再去將主事者找來不遲。
隻是這鹿鳴館是專為讀書人設計,門禁還是相當嚴的,除非確認了身份,不然,其他閒雜人等是不允許入內的。
便是要去吳景榮的住處,也得先核查了名牌才好。
吳景榮這邊和陳毓幾人交代好,剛要轉身過去,卻聽後麵一聲輕笑,一個男子調侃的聲音響起
“哎呀,這不是吳兄嗎?這麼多年不見,不知吳兄素來在哪裡高就啊?”
陳毓抬頭,卻是一個身著青色棉袍的老秀才,瞧著年紀應該比吳昌平年輕些,正倚在一輛四匹青色大馬拉著的馬車上,上下打量著牛車和坐在牛車上的吳昌平,眼神是絲毫不加掩飾的揶揄。
那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和他長相相似的年輕人並一個和陳毓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
三人明顯是從那輛馬車上下來的。
吳昌平臉色一下變得很是難看,吳景榮臉色也白了一下,明顯有些畏懼的模樣,卻又想到什麼,隻得挪過去,小心翼翼見禮
“見過先生。”
老秀才身旁的年輕人漫不經心的衝著吳昌平拱了拱手
“多年不見,先生卻是風采依舊。”
吳昌平哼了聲
“商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吳某何德何能,能有你這樣的學生?”
一句話說的年輕人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
最先打招呼的那人卻是渾不在意,依舊笑笑道
“吳兄既然回來,是又有學生要送到我們書院了?”
說話間,卻是刻意在“我們”兩字上頓了下,語氣裡分明極為得意。
眼神更是隨之落到了陳毓身上——雖然同是教書育人,可白鹿書院的學生又豈是吳昌平這類四處求館的窮酸可比?
當初吳昌平處處壓自己一頭,甚而娶走了自己一向喜歡的姑娘,好在自己兒子爭氣,不獨年輕輕輕就考中了舉人,連帶的還提攜自己入了白鹿書院。
隻此一點,便把吳昌平這老家夥比到塵埃裡了。
這老兒不是不服嗎?今兒就叫他瞧瞧,彆說當初我兒子不承認你,便是你現在的高足,聽說我是白鹿書院的人,也得上趕著來巴結。
哪知站了半晌,不但吳昌平沒有半點兒應聲的意思,便是那少年,也依舊無比高傲的端坐在車上,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
不由有些泄氣,瞧那少年的模樣,倒是一副好皮囊,難不成卻是繡花枕頭一個,和吳昌平那傻子兒子一般,中看不中用的貨色?
倒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口舌。
剛轉身要走,就聽身後陳毓道
“先生,怪道古語說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學生今兒個算是見識了。”
那人腳下一個趔趄,一張臉頓時成了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