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雙!
懷安府原是舊朝和親王的封地。
本來江南這樣的富庶之地例來都是皇帝親自掌控,鮮有作為封地賞給兄弟的。
奈何那和親王卻是例外。
聽聞此人雖是出身皇室,卻無半分驕嬌之氣,不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兼文才武略、風華無雙。
按理說這樣的人中俊傑最易受到帝王猜忌,偏是這和親王卻受儘皇帝寵信,甚而不忍放他遠離,打破了曆來受封藩王必到偏遠之地就藩的慣例,直接把江南劃給了自己這兄弟。
而曲池苑便是那和親王親自督建,聽說裡麵亭台樓閣、甚而一草一木全是和親王親手設計,最是風雅無邊的一個去處。
更神奇的是,雖然經曆了朝代更迭,連遭戰火洗禮,曲池苑依舊完好的保存了下來,到得現在更是懷安府一大景觀,也是曆次鹿鳴宴飲之地。
此次江南一省十二府共取中舉人一百四十六名。江南自來是文風鼎盛之地,此次參加鄉試秀才人數逾萬人之多,錄取比例已逾一百比一。
也因此,眼下能站在曲池苑外的這些舉人委實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自然,雖是同為天之驕子,地位卻又各個不同。
而站在最前麵隱隱和其他舉子拉開一定距離的那個挺拔少年,無疑是所有目光的焦點,也是所有人羨慕、嫉妒的存在——
自古以來,江南一地的解元公,都被公認為含金量最高的,皆因但凡奪得江南解元的,無不是名動大江南北的才子。
唯有這個芝蘭玉樹般的少年,即便亦是因一舉奪魁而在最短時間內震動了江南儒林,卻沒有一個人能準確說出他的來曆。
卻是此次考中的一乾舉人裡,竟是沒有一個人與之交好。
這少年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一般。
卻偏又以幾乎灼瞎人眼的姿態,以卓然之資挺立於眾人麵前。
更不可思議的是少年人的本性,但凡取得一點成績,便不免沾沾自喜,有輕狂之態,而這陳毓以十六歲之齡在上萬人的鄉試中脫穎而出、獨占鼇頭,這般榮光便是成年人怕也會失了本心,陳毓倒好,竟是無一點驕矜之態,那般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度,令得其他人即便對這突然冒出來的解元公頗有幾分質疑,卻不敢有半分冒犯。
隻排擠是必不可少的。
便如同這會兒,眾舉子看似閒閒站著,卻明顯簇擁在亞元趙恩澤的周圍——
便是這會兒奪得解元又如何,說不好這裡麵有什麼貓膩,或者就是運氣使然!而且這也就是鄉試罷了,來年春闈到底如何還未可知。須知江南解元有的是止步於春闈名落孫山的。
這陳毓一次運氣好,總不至於此次運氣都好吧?至於趙恩澤,單憑家世,就能甩這突然冒出來的小子幾條街,若論將來的前程,自然也是趙恩澤人生的路更為光明。
以致拔得頭籌的陳毓,雖是站在最前麵,周遭卻並沒有一個人,明顯處於被孤立的境地。
陳毓自然明白自己這會兒的處境。
隻是和身旁那些純粹的文人不同,上輩子占山為王的經曆令得陳毓更有著一股獨屬於武人的純然血性,更兼這三年的遊曆,更令得陳毓心胸不是一般的豁達,這些文人瞧著陳毓就是一個毛孩子罷了,卻不知陳毓看他們也幼稚的緊,哪會把他們的排擠放在心上?
便是自詡出身書香門第、仕宦人家的趙恩澤瞧著也不由大為佩服,深知之前的懷疑怕是無妄猜測,少年的氣度,奪得這頭名解元怕是絕非偶然。
眼瞧著曲池苑大門大開,竟是笑吟吟趨前一步,衝陳毓拱手道
“陳公子,請——”
趙恩澤此番所為,明顯有示好之意,陳毓雖不在意旁人的態度,卻也不會拂了旁人的好意,當下微微一笑
“趙兄客氣了,請。”
兩人聯袂而行,並肩往曲池苑而去。
後麵舉子愣了片刻,忙也紛紛跟了上去,瞧向陳毓的眼神卻是有些複雜——
竟然連最有希望奪得解元結果卻被壓了一頭的趙恩澤都願意主動折節結交,這陳毓倒是個有福的。
到了曲池苑中,已是處於官家視線範圍之內,眾人自然都各自打疊起精神來。
約莫盞茶時光,遠遠的青石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其中一個威嚴端肅的方臉男子,陳毓一眼認出來,竟然正是數年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那位周清大人。
至於其他相陪的官員,陳毓雖是不識,趙恩澤倒是認得,可不正是江南巡撫宋運成並學政鄒敏,及懷安府一眾官員?
當下以陳毓為首,眾舉子搶步上前齊齊拜倒“見過各位大人。”
鄒敏作為主管一省學子的學政,這會兒自然搶先一步,伸手對著眾人虛扶了一下
“此番鹿鳴宴,既是汝等榮耀亦是官家盛事,今兒這鹿鳴宴乃是天家特意為各位籌辦,諸位學子,切莫拘束,隻管各安其座便是。”
眾人恭謝皇帝聖恩,這才起身。周遭早有樂曲奏起,陳毓領起,眾人齊誦《鹿鳴》詩,朗朗書聲一時在整個曲池苑傳揚。
一曲甫畢,鄒敏一指和陳毓並肩而立的趙恩澤,笑著對宋運成等人道
“這就是趙家的麒麟兒趙恩澤。不愧是名動江南的才子,恩澤的文章當真是花團錦簇一般。”
一番話出口,令得人群頓時一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