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宜行根本不用去打聽宜聞在哪裡，反正他愛去的地方無非就是那幾個。
果不其然，在找到第二家青樓的時候，老鴇就帶自己去了包間。畢竟像他倆這樣大早上逛青樓的客人，確實是不怎麼多見的。
“哥哥，你還好嗎？”許宜行進門，看見宜聞正在瘋狂往嘴裡倒酒，活像個酒鬼，還有一位麵容姣好卻略顯倦怠的女子陪在一旁。
許宜行趕走了那人，讓司琴去外麵守著，自己坐到了宜聞身邊。
“妹妹，妹來了，來，喝兩口！”宜聞此時確實是醉了，眼中迷離，口齒不清。
“我不愛喝，更不愛看你在這喝。”
許宜聞扔掉手裡的酒盅，抬手掩麵，音調中帶上了哭腔“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了顧婆子做的那些惡事？”
“何以見得？”
“上次你說，你從你娘去世就開始自救了，你是不是早都知道了。。。”
“對。”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讓你像現在這樣喝大酒嗎？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
宜聞無言反駁，隻能將頭埋在臂彎處，消化著自己的情緒。半晌，終於止住了哭聲“那我娘，我娘到底是怎麼死的？”
“被顧婆子說死的，她在你娘麵前說，大人孩子還隻能保一個，然後你娘就自儘，讓產婆把你剖出來了。”
“什麼？”許宜聞一直一直以來聽到的版本都隻有中間那一小節，說是娘為了生自己才早亡的，卻不知還有剖肚子這種情節在裡麵。
“那，那顧氏真是該死！”宜聞甚少這樣言辭激烈，就連麵容都扭曲了幾分。“誒，妹妹，那你娘的仇怎麼辦，你可有回家去問問顧氏和爹？”
“沒回去，就算不回去我也能想來，爹一定會保顧氏的。”
宜聞伸出手比了一個大拇指“厲害。早上爹說了，懺悔書上的字他一個都不信，就算天子下問，他也會這麼說。”
雖然早有準備，但是真的聽到老爹如此說，許宜行還是覺得心裡很難受。這是她最後一次試探，看來是不用了。
“那哥哥打算怎麼辦？”
許宜聞抬頭，又低頭，一言不發。
許宜行明白，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是從未謀麵的親娘，一邊是對自己還不錯、但卻有殺母嫌疑的繼母，還有一邊是鐵了心偏幫後娘的爹，這樣三方組到一起，實在是難搞。
更何況許宜聞初初聽聞往事，恐怕也是驚疑大於仇恨，甚至在他心中，也不希望這件事情的真的。
“唉！哥哥，你信我嗎？”
許宜聞抬眼，撞上妹妹堅毅的目光，有一瞬間被刺痛的感覺——這是一種自己身上長久以來缺失的品質，韌性。
“你，你已經有計劃了？”
“算不得什麼計劃，隻是當初隻拉下了顧婆子，顧氏依舊春風得意，我心裡到底不痛快。如今既然有這樣好的理由，自然該我出力。”
許宜聞眼光中閃著羨慕二字，腦袋裡的酒也被稀釋了不少。“那你想怎麼做，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當然是讓顧氏死，至於怎麼做，哥哥你就不必知曉了。不過哥哥，你若真想幫我，就請你按照原來的安排，儘快去萬誦書院入學吧。”
許宜聞有些猶豫，妹妹出手，必然死人這他是知道的，可是顧氏，真的罪行如此可惡麼。。。而且妹妹動手，必然會破壞家裡和她的親情，真的值得嗎？
“你可要想好，若是你逼死了顧氏，爹恐怕會對你很失望的。”
“他何嘗不是讓我也很失望啊。”事到如今，許宜行甚至不想去在乎老爹是怎麼想的，把許宜聞弄走，也是覺得家裡少一個人能少點麻煩，至少不會誤傷到他。
“這。。。唉！好吧，我知道我也幫不上你什麼忙，那我回去就收拾一下，明日就離開。”
許宜行倒是沒想到宜聞能這麼乾脆的離開，還真是果斷的有點超乎意料了。
“好，家中出了這樣的事情，爹應該也很樂意你暫時遠離。哥哥，不要跟家裡說我來見過你，等事情了結了，你再回來吧。”
“恩。”許宜聞最後歎了一口氣，又打量了一眼已經嫁人的妹妹，明明麵容沒有絲毫變化，眼神卻不同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你保重。”
許宜行微笑的看著宜聞離開，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怎麼離開過家，這次一去，估計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回來的。
萬誦書院就在城西，但是許宜聞的心結，又何止一年半載能解開，所以這一去，竟是好久未歸。
許府的大門今日開了兩次，一次是顧老夫婦來的時候，另一次是許宜聞離開的時候。
許宜聞回到家裡，二話沒說收拾好了一切，就去向老爹辭行。許老爹知道他心中有氣，所以雖然不舍，但是還是給足了盤纏，放他離開了。
許世貿跟著他一同出門，光是行李就拉了三大車，離開的時候他還在心裡想，少爺著真是小孩子心性，去讀個書恨不得把家都搬走。哪裡知道等再回來，許府已是如此的物是人非之樣。
顧老夫婦離開了，許宜聞也離開了，府內隻剩下許老爹和顧氏。此時正房內靜悄悄的，雖然已經天黑，卻不見裡麵的人有什麼動靜。
顧氏自從中午從書房回來，往主位上一坐，就再也沒有動彈過。
此時聞聽得外麵有走路聲，才漸漸回了一點神在眼中。
許老爹提著燈籠走進了正房，進門看見顧氏泥塑一般的坐在那裡，歎了口氣，自己將房內的蠟燭一一點燃，坐到了顧氏旁邊另一個空著的太師椅上。
顧氏也是許久沒有仔細打量過夫君的樣貌，如今借著燭火一看，皮膚黝黑，頭上的頭發也開始漸漸稀疏，再不複當初自己嫁進來時見到的那個樣子。
“霜兒，你進門也有十七年了，我對你如何，你憑心想想，究竟有何不滿足的呢？”
許老爹甚少這樣敞開心扉的與人談話，僅僅是這個開場，顧氏就知道了，今夜必定是一場深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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