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出來看算命的“前天人走了就走了，端出來的板凳都不給人家端進去，還是我幫你端進去的。”
“那是個彆時候搞忘記了嘛，走的慌就搞得慌，搞忘記了嘛。”老頭便回頭朝屋裡笑“這哈兒我記著哈，今朝我記著走的時候給你端進去。欸，今朝我記著嘛。”
“你記得，你記得婆娘堂客！你那記性都拿來記人家的生辰八字去了還記得端板凳！”這是賣醃菜攤邊上那背簍上擺個筲箕賣豆芽的中年婦女說的話，她也是這個小地盤的老熟人。這個市場好幾家賣豆芽的，唯獨她的豆芽每天賣的最快，除了豆芽本身長得好以外，她本人直爽乾脆的性格也是使其成為個中領導品牌的原因之一。她跟這周圍大部分攤販都處得相當和睦，但也有一開腔就要打死人的，比如裡麵那有個矮矮胖胖愛開玩笑的豬肉販子，比如邊上那家賣活魚的老板，和這個算命的老頭，原因是她的性格太強勢，屋裡那位是出了名的耙耳朵。
“你這樣不得行哈，莫把他嚇到了喲，男人這樣不行欸，你要，正兒八經要溫柔賢惠點呢，男人還是要有雄風要威嚴才行欸，莫你一天把他欺壓著，整得他在下麵翻不了身哈。”
算命的總是這樣說，使那婦女一聽他說話就會夾槍帶棍的伺候他:“聽你吹，天上牛在飛，一把年紀了還哄人家錢買糖吃。”
“嘿，你莫嘴巴狡，你不信又看嘛，今年這輪雨不把南方那幾個地區淹得爬不起來人你來找我，你看著，我們賭個輸贏。”
他們一打起嘴巴仗，周圍的攤販們就都抱著手津津有味看熱鬨，老張的煙裹好了，打火機點著扒一口，眼睛到處望路過的人，把雨傘側著收一收，同老頭道“新聞天天報還要你談，我屋裡買不起電視嗎？你算得抻展上去跟天老主爺打聲招呼呀，你喊她彆下了，不行整塊薄膜把落雨的地方堵住，那些爬起來的又給他按下去。”
今年入秋後的雨是嚇人，新聞上天天是搶險救援抵禦洪澇災害的報道，不過那些地方始終在電視上，那裡的雨沒有落到這裡的屋頂上。
“落喲落喲，攢勁落喲，天要落通咯。”賣零食的婦女外麵平常也有許多流動攤販，就靠著馬路下麵那一排早餐店洗頭店五金店門前麵。賣的都是些周邊村民自己應時的菜秧，水果，和一些走鄉串街的小刀，炒菜鍋，膏藥等。不過那裡不好擺攤，前後左右都是過道，人和車都從那裡出入，往往一筐水果還沒賣出去文明執法已經來了。這也是個大熱鬨，單看來的是文明還是執法。
“這兩天那個賣大麥柑的都不來了欸，那老頭兒的柑子好吃，他那個有水分，他那個柑子皮味道都跟人家不一樣，要比這些好吃些。”婦人那裡視角最好，看人看車看馬路都方便，她這會兒看的是邊上挨著她的一個用板車賣蘋果香蕉柚子的流販。逢下雨，流販在上麵用薄膜將水果都蓋起來，隻留上麵一點點露在上麵，雨從攤販的鬥笠上流下來，遮住他望向旁邊的迷茫的眼睛“你那水果賣給哪個啊，上麵拿東西蓋著哪個曉得你那賣的是啷個。”
“不蓋著淋化了啷個整。”早上高峰期，賣魚的老板娘從裡麵凍庫出來摘手套幫著殺魚，就在她門口的小水管邊上，裝魚鱗的盆子前麵站一圈等魚的人。但見她手起刀落幾個來回，開膛破肚，衝個水，一條魚扔進塑料袋裡“你以為像你這樣有個大傘遮著？你倒在那裡淋不著曬不著，人家在那裡恁大雨你看不到，以為像你，就想著吃，這樣好吃那樣好吃。”
“我這裡淋不著雨好啊？要落雨就不出門才好，那才淋不著雨。”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生意，老婦人又枯坐回板凳上來，隨時準備給買家的口袋在她手裡繞來繞去，眼睛則盯著每一個從攤位前路過的人“好吃哪個不好吃啊，不好吃這旁邊開恁幾個炒貨店賣給哪個，又到處開些超市開些水果店，單是用板車推著的都好幾個，還何況你們年輕人在網上買的。我們不得行呀，隻有在街上攤攤上買點兒來吃，哪個不是就顧一張嘴嘛。”
“不僅顧個人一張嘴還要顧屋裡幾張嘴，你不吃屋裡還有人要吃，哪有落雨天就不出門的啊，你不出門有人要拉著你出門。”有個等魚的老頭兒這樣道。
使她頗有感觸“是啊，你不出門天老主爺都要拉著你出門。”
“天老主爺倒不管你那些事哦。”算命的卻道“那是你個人嘴巴好吃，你個人不想出來哪個能把你拉得出來啊，你懶不出門就不吃，你不要管其他那些，不要操心你就可以不出門。那是你個人操心操得多了怪哪個，天老主爺不會認你那個賬哈。”
“看天吃飯的哇。”老婦人將笑不笑，又繼續半轉過身看外麵馬路。有時有丁點兒大的孩子跑來扒著不走，很快叫同來買菜或賣菜的大人老人抓走。一個早上了，暫時還沒有開張。周圍一大轉，賣豆芽的賣發糕的賣小菜的賣魚的生意都極好，愈發顯得賣煙的賣零食的賣水果的境遇慘淡。她又開始將眼睛望向賣豆芽的，嘴裡同賣魚的老板娘談“會做生意的人賣啷個生意都好，不會做生意的人金子銀子都要虧。”
“她萬一是賣的東西生意好呢，人家豆芽是菜是天天吃頓頓吃，魚是天天吃頓頓吃，零食哪個頓頓吃嘛？有錢人才頓頓吃。”魚老板暫時有小工頂著，到堂客身後來喝碗豆漿，監督一下她的工作“現在這個肉還吃得起啊？上半年十幾，現在二十幾，他不吃魚吃啷個嘛，那天天清湯寡水的小菜哪個吃的進去嘛。”
他還有話沒說完，再說她那個零食，外麵炒貨店裡哪樣零食沒有啊，商場裡麵超市裡哪樣零食沒有啊，要你落雨天在這裡候著。
喜歡轉來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轉來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