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整啷個嘛，我在三江她在她哪個親戚那邊上班，這一兩年都沒看到了，還是媽媽死的時候轉來了去。不轉來也好，至少要等老漢死了再轉來，免得轉來也不清淨。”
“你屋裡也不可能清淨，爺恁多年莫看晃是晃，手裡還是有不少錢哈。”
“現在是借給潘宏，潘宏給他利息的哇。”她這是譏諷又故作大方的口氣“我看他馬上要去給大嫂當兒子了吧，他媽跟她合不攏欸，他還像跟她親熱得很。哪回有點啷個幾輩人積極得很，潘寓現在都曉得說你去給她當兒！哼，我也不談好歹，以後個人有個人的話說。”
忠旭心裡來勁，又湊近來打趣她“有啷個話說嘛，你還有啷個話說嘛，你個嫁出去的人姓劉又不姓潘，你莫非也還是要惦記個啷個嗎？”
“哪個不惦記啊，錢這個東西哪個不惦記啊，你沒聽談嗎河底下席元席壽兩弟兄，搞整恁多年都不歇氣，封二屋裡幾個弟兄又為啷個過孽！再親又啷個呢，錢才是親，其他哪個親啊，我這哈兒不談，你看著吧，老漢談他暫時不把錢拿出來要以後再說，那他拿著就拿著唄，看以後哪個更心慌，我倒不怕，你看著吧。”
看著吧，熱鬨還多著呢，單看你上一輩還有好多年好活，莫看人家熱鬨看著看著看到個人頭上來了。
“曉得那幾姊妹還轉來睡覺不，你不打個電話問哈，趙盈也談不去接，幾姊妹倆娘母一個都不轉來了嗎硬是。”黎書慧洗漱了出來，點著煙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老張正看電視看的入神。她站在洗手間門口扣一陣扣子，濕噠噠的頭上沒戴帽子，顯得比平常年輕幾分。見老張久久不動，也轉頭看看電視裡演的些啷個。
屋裡隻有電視這一個響動，使空氣既熱鬨又寂靜，她的扣子扣好了，背著手看一陣電視，又說話“你今朝去觀塘看呢，看得啷個樣嘛？”
聽來有些生氣又造孽的意思，老張動了動，起身吐一口痰又坐回去，煙筒裡的煙早熄滅了，因重新點燃，仍不說話，安安心心的抽煙。倒不是板著臉故意不搭理，而就是像很專注的看電視，完全沒聽到一樣，或者聽到了，但以為聲音也是電視裡傳來的。
黎書慧就真的有些生氣了，半沉著臉到趙盈房間去“轉來都像住旅館一樣，轉來也不打招呼走也不打招呼，晚上要不要轉來睡嘜，九十點了人不轉來電話也沒得個。曬恁下午的鋪蓋還是有股黴糟氣色，一味沒得人睡放著反而鋪蓋都扯爛了，回回轉來蓋了我都曬好的呢，啷個又跑出來了嘛，是袋子沒封好嗎？”
老張看電視，不如說是出神，光是眼睛盯著電視，神思早不知飄哪兒去了，但他也並沒有認真思索什麼，而隻是呆呆的，兩眼出神。
觀塘是有好多乾紅棗和核桃，不止這些乾貨，其他水果也多得很，實際就是個批發市場，周圍遠近城市的商販們大多從那裡拿貨。屋裡還有一堆煙狗兒了，這個東西其實不如水果乾貨好售，原本抽的人不多，除了老頭兒們，現在哪還有幾個是抽這種煙的，買的人少，自然不好賣。
而水果乾貨不同，那是人人都可以吃都喜歡吃的東西，價格也還好，不貴，批發那邊七八塊一斤，到這邊來九塊十塊，雖說賺得不多，一天賣得多的話生活費也還是夠。不過水果生意這個他沒有做過，你看市場門口那些人看似輕鬆，這也是有毛病的。水果易壞，都不能久存，批發老板那邊是說放在哪裡哪裡時間能久一點，可再久也不會太久，而且又上哪兒找冬暖夏涼的易存放的地方，還要再另鋪一個攤子。
最好的就是乾貨這類東西，核桃，棗子，果乾，堅果，不過果乾堅果都貴，核桃和棗子還勉強在可計劃的成本裡。算上這兩樣，再搭賣一賣庫存裡的煙，這樣下來，一天彆的不好說，總不會像先前光賣煙那樣會出門一天甚至幾天都不開張的慘景。賣這些東西要啷個經驗呢，又沒得人規定，有賺的就可以賣，有人買就可以賣，多簡便的事，都是輕巧活兒。
這是下午老張在回來路上的盤算，看來是已經要著手準備了的。
但此刻他並沒有想這些事情，隻是純粹的年齡大了，思想不集中了，稍有疲累精神就開始跟不上了，因而黎書慧在趙盈房間說這許多，實際他一句也沒聽到心上去。
房子錢的事，翻來覆去打了好幾個主意，最早先是一哈留給忠傳，這個毋庸置疑，直到昨前兩天也還是覺得就算沒辦法全都給她，她至少要占大頭。剩下的，老兩口都可以不要，就給他們平均分一分，不僅他們要分，下一輩的也要分。就在信好轉來，即將拿到錢的頭一晚他還起心也要給信好算一份，再啷個也是從小在腳根邊上長大的娃兒，喊恁多年忠傳媽媽，都拿他當自家屋裡人。
可拿到錢的下午老張卻遲疑了，眼睜睜看著那張條子折現成一遝遝厚厚的紅色鈔票，還隻取出來六萬，拿在手裡和揣在口袋裡卻好像一下真的腰纏萬貫了一樣。那麼，假如要分給那群孩子，不多會兒腰上這塊肉就沒了，肉沒了老張開始痛苦起來。
“張忠承回回轉來都談要吃臘肉，這回轉來拿啷個給他啊，豬都沒喂到哪裡去熏臘肉給他，推房子他最積極，看他以後轉來哪裡去吃臘肉。”
她在屋裡收撿一陣，又轉到自己房間去翻箱倒櫃，去年出水竹的季節忠傳和潘宏祖孫一起回高頭去搞了不少筍子，記得先前是收撿來裝在哪個放乾豇豆的櫃子裡頭的。當時還像給黎書平送了些去呢，原本說去年過年那幾姊妹轉來拿的，誰想兩姊妹都沒轉來，現在翻翻找找，竟然不曉得放哪兒去了“嘿，耗子偷去了嗎？”
她嘀咕一陣，走到門口來喊老張“你看到沒有？那包水竹筍，我像記得放箱子裡麵的呢，沒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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