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談丁點兒不千翻兒的娃兒不聰明，非要他像個傻兒一樣一板一眼你就安逸。”
“……我說他把衣裳搞醃臢了，你看早上才穿的乾淨衣裳，昨天跟他舅舅一起去堆雪的衣裳還在那裡沒洗，我昨晚上談恁大半天，你看他耳朵聽不聽得進去嘛，耳朵像擺設一樣！”
孩子已經躲到外公身邊去，尋尋摸摸的又開始拿竹篾片當武器玩，男主人看的滿意“光嘴巴談兩句話他就聽了懂了信真了，那我把你從小教到大教幾十年你啷個沒聽沒懂還是不曉得呢，你那耳朵又長來整啷個嘛？我喊你莫嫁恁遠你也沒聽進去？嫁恁老遠三天的轉來一趟像紅軍長征一樣，你啷個沒聽進去呢？你以為你那陣兒乖！那陣兒還是手洗棒棒錘，現在喊你拿洗衣機你都辛苦？”
有顫抖不止的笑聲從樓上陽台傳下來“姐莫說話，哈哈兒再談，你以前八輩子的老底都給你翻出來。”
“……”哭笑不得，蒼天饒過誰啊！
又聽父親朝樓上厲聲道“談人家嘛，我看你們睡到幾點起來！人家上麵埋死人的都出葬了，那火炮兒恁炸都嚇不醒你們，我看你們那耳朵長來也是沒得用的，七八點了還床上睡著不起來，等哈兒殺豬匠都來了你些還在床上躺著！不緊跟你廢話，一天到晚那個手機不曉得好大個看頭，晚上緊不睡，早上緊不起，你一哈都睡倒！還不如個娃兒！不如我牲口兒鴨兒！人家都出門找吃了去了！”
“……”
“……”
姐弟倆麵麵相覷，雙雙噤聲。
男主人又念“刷個牙像要飯一樣拿個牙刷這裡走那裡走，二三十的人了還以為是當娃兒，還教娃兒，起來恁大早晨你媽飯都煮好了還拿個牙刷轉了耍，上個廁所半個小時不出來還拿棍棍教育娃兒，不曉得你拿棍棍是拿哪隻手拿的。”
“……”本來刷著牙欲進屋去的女兒聞言忍無可忍，停下來轉頭還看到兒子正拿著砍刀裝模作樣學外公削竹篾，母子一對視，更狐假虎威，當媽的氣的手癢，手裡棍子又揮過來“你格老子！”
結果隻輕輕在衣裳上拍了一下，孩子卻嬉皮笑臉的為了躲避母親的棍子，一個踉蹌從屋簷栽倒到濕地壩子去，下巴正磕到刀背上，隻聽到孩子嗯一聲，馬上哭天搶地的嚎起來。
當媽的去拉，叫外公著急忙慌的擠開去，抱起來一看，下巴坎破的口子紅血飛天，外公臉色不變“硬是吃飽了沒得事做！這回磕到刀上去整流血安逸了！”
在圍腰上揩著手的女主人也奔出來“又在整啷個嘛！”
看著紅通通的血流下來，細看卻就是個小口子，破了皮，血活躍了些，舅舅趿著棉拖鞋來看了看，同孩子樂“不要緊不要緊，點點兒小傷，不要緊，哎呀有出息有出息。”
過年的吉祥話，有出血，指有出息，小時候父母常鼓弄倆姐弟的話。
父親卻拍一巴掌將他推開“要有出息！多大個出息！耍個手機最有出息！”
“……”
到處申冤的孩子又到了嘎婆懷裡去“哦喲好了好了，蠻兒乖蠻兒不痛，等哈兒嘎婆給蠻兒煮嘎嘎煮雞蛋吃了補轉來，不哭不哭，不痛不痛。”
孩子哭著拿下摁在下巴上的紙給外公外婆看“流血了。”
小模樣把媽媽舅舅逗的肩膀直抖，小東西的把戲，嘎婆當然也忍俊不禁，連連哄道“哦流血咯？好了好了，摁著快點摁著，等哈兒血流光了，快點摁著，等哈兒嘎婆去幫你打媽媽，等哈兒嘎婆去收拾她，她不聽話她拿棍子打你，等哈兒嘎婆也拿棍子打她把她打流血。”
外公“磕到刀子上得了！感激是下巴，是其他地方毀容了我看你跑不贏！”
舅舅看熱鬨“快點送醫院，等哈兒傷口個人長攏去了醫生都找不到口口。”
當媽的“哪裡恁嚇人！說的恁嚴重，我哪打他嘛，就拍了下，還沒把衣裳嚇到！衣裳上的灰都沒拍落，他個人摔了關我啷個事，看嘛這裡，又把衣裳搞臟了不說！”
外婆背過孩子笑著瞪她“一天到晚喜歡整根棍棍嚇他，娃兒嚇都叫你嚇皮了，要教育就好好教育，光是恁嚇，更不怕你！”
“那不然呢，重了說我後娘，輕了打不住，不然啷個整呢，讓他上天？我們小時候哪裡再痛都是，沒得事，個人爬起來，哭啷個哭，離腸子遠得很，他就金貴了，流幾滴血就要命了！”
孩子哭著大叫“我流恁多血，我這裡破了流血。”
“不金貴你來試哈兒！”父親竟舉著刀圍過來比了比“來哇你來試哈兒哇，你看這刀背割你身上你痛不痛流不流血！還，還，娃兒摔了不第一時間把娃兒搞起來還擔心你的衣裳搞臟了摔爛了！你幾塊錢件的衣裳嘛恁心痛！我那裡樓上的衣裳隨你穿！”
外婆:“不見你恁小氣！你們小時候就虧待你們了？大人不吃飯都把你們將著，現在來談你們可憐造孽了，那你小時候恁把你打法欸你啷個還是沒混出個大本事呢！你還是，光這裡窩裡凶？嗯？”
“……”
“好了好了，蠻兒乖，我們把濕衣裳脫下來換哈，等哈兒濕了穿身上搞感冒了，好了好了，莫哭了，等哈兒嘎婆幫你捶她！嘎婆不煮飯給她吃，中午不準她端碗，莫哭了，等哈兒眼淚水流到下巴去碰到傷口更痛，莫緊著哭。”
脫下來的衣裳往姑娘腳邊甩“還不去拿件乾淨衣裳來，等哈兒吹感冒了安逸？”
“哎呀——”濕的那麵正好搞到褲腳上“嘖——媽！”
皮實的孩子有人撐腰有人哄，雷聲大雨點小，又開始在嘎婆懷裡低頭看地上一堆沾了血的紙，同外公道，勇敢的哭腔道“流恁多血。”
“等哈兒喊嘎婆煮嘎嘎，等哈兒殺豬嘎婆煮血旺給我們崽崽吃。”
舅舅操著手“吃哪兒補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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