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遮擋了陽光,房間內一片昏暗。
坐在床側的男人雙腿自然分開,手肘拄在膝蓋上,此刻正保持躬身前傾,雙手向膝蓋內自然垂耷的姿勢安靜的坐著。
他坐在這裡已經許久許久了,久到仿佛一尊被精心雕琢栩栩如生的石像,一動不動。
依稀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微光太微弱,始終照不亮他背對著窗戶的麵容。
也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滴答……
從衛浴傳來的水滴聲被如此安靜的環境放大了無數倍。
安靜的過分的男人突然手指微微抽動一下。
恍惚間,一滴水落進幽深死寂的記憶之海。
啪嗒……
泛起了大片名為回憶的漣漪……
【雷利大哥……】
記憶中的女孩,總是麻煩不斷,每次有麻煩尋求他幫助的時候都會乖乖且甜甜的叫他雷利大哥。
但那個女孩恐怕永遠都不知道,每次她這麼叫他的時候,那雙靈動的水藍色雙眸中會閃過幾許狡黠。
那個時候的雷利總會想。
這姑娘每次利用人的時候都不想著遮掩幾分,真當他們海賊是什麼做好事不留名的老好人呢?
然後,然後雷利被賣了。
字麵意義上的。
【哎呀~雷利大哥你就彆掙紮了,乖乖被賣還有錢拿不是挺好的嘛~】
【彆動彆動啦~剛剛化的妝都要花了……諾~我化妝技術不錯吧?】
女孩將鏡子舉到他麵前。
鏡子裡的自己,右眼的直列傷疤被遮蓋,經歲月風霜洗禮的淺顯皺紋也全部消失,整個人仿佛回到了年輕時候,讓人看著一陣恍惚。
實際上雷利也不是什麼會顧及顏麵的家夥。
隻不過當時的情況讓人有些難為情,不過更多的是想看看那鬼丫頭還能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的奇妙心理。
艾利歐說過,芝妮婭這小丫頭身邊總是很熱鬨的,哪裡有熱鬨就去哪裡找,準沒錯。
拍賣會後,她和他們走散,被人販子帶走賣去了海軍駐地。
找了一天都沒找到人的雷利疲憊的想一定要把她帶回來,一定。
於是當赤紅的岩漿在夜空炸裂,香克斯大呼小叫的叫醒他們之後。
跑出副船長室的雷利望著半空,忍不住勾起嘴角。
找到了!
他找到她了。
將信賴依偎在他懷裡害怕哭泣的女孩緊緊抱住,耐心安慰的同時也看到了她脖頸上的傷口。
那個時候的雷利突然覺得很憤怒。
上一次如此認真憤怒是什麼時候來著?
已經記不清了。
隨著海賊團的強大,隨著走的地方越來越多,隨著遇到的對手和人越來越千奇百怪,雷利的心早已被世事洗禮變得波瀾不驚。
但那一次,年近五十正值巔峰的雷利,再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憤怒。
那憤怒不同於敵人傷害了同伴的那種憤怒,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摻雜著連當時的自己都沒察覺到了另一種情感的憤怒……
昏暗中,眼眸空茫的男人的心抽痛了一下……
到底是什麼時候愛上那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的?
香波地救她時,她虛弱的靠在他懷裡全心全意依賴和信任的那次?
還是她在海底為了救他而吻他的那次?
亦或者後來她來到他們船上無數個靈動活潑搞怪的瞬間?
更或者是……第一次見麵,她可憐巴巴的拽著他的衣擺尋求幫助的回眸?
雷利不知道。
但愛了就是愛了。
那之後他們一次次聚在一起,又一次次因為各種原因分開。
在每一次尋找的過程中,雷利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他愛上了那個小姑娘!
沒有理由。
就像年輕衝動的小夥子,就算靜靜的看著她,都會忍不住心動。
他是海賊,還是大海賊。
海賊這種生物,向來最擅長的就是掠奪,他們會像貪婪的魔龍一樣,將相中的寶物帶回自己的洞穴,握在掌心裡,到死都不會鬆開。
於是在確定心意的那個瞬間,腦袋靈活的男人開始編織名為‘愛’的蛛網。
聰明的男人知道她怕什麼,也知道她想要什麼。
於是隱忍著,等待著,耐心的一步一步將‘獵物’帶進編織好的網裡。
美麗的蝴蝶終於落進了他的網,耐心告罄的男人終於可以從陰暗的角落裡走出,將網中的美麗生物緊緊摟在懷裡,貪婪的啃食吸吮……
他們確定了關係,又經曆了一年的分彆。
在知道也有人喜歡自己的女人時,雷利的內心第一次生出了名為慌亂的情緒。
但顯然,年輕人的愛過於急躁。
他的女孩不喜歡束縛。
所以雷利自此安心。
因為他知道,除了他,沒人能給她她想要的。
他的愛不是禁錮,卻是謀奪和占有。
他嚴密計劃,一次次占據所愛之人的心,從此讓對愛迷茫且排斥的小丫頭隻認準了自己。
終於有一天,她給他戴上了鑲嵌純金的手環。
她說【至少要等等我嘛~因為我想和你一起變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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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利發誓,那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可,曾經的承諾再沒了可以實現的一天。
因為……羞澀的說著要和他共度餘生的女孩再也找不回來了。
男人空洞的眼神漸漸恢複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