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毀滅啊。”
聖女微滯,隨即無所謂地笑笑。
和自始至終在教會長大的聖子不一樣。
黛米的生母,是神明妹妹的那支嫡係血脈後代。
神明妹妹為了所謂的內陸心上人遠嫁,孩子卻被勢力如日中天的教會偷龍轉鳳暗中送回,揚言絕不讓神的血脈流向內陸,被低賤的人汙染。
後代仿佛也繼承了妹妹那支骨子裡的叛逆。
母親在二十年前,修橋事件引發的教會動亂中流落到內陸。
失憶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對方已有妻室,被原配算計發放,操持生計陰差陽錯當了陪酒女。拉扯身體虛弱的女兒勉強能走路後,忽然恢複了丟失的記憶。
看到女兒那張臉,常常忍不住想起遠方的故人而流淚;最後哭瞎了眼睛,因思慮過多去世,留下黛米成了人人可欺的孤女。
從小顛沛流離受儘白眼的特殊經曆,造就了黛米堅韌樂觀的性格和基本恩怨分明的三觀。
因此,在她顯露對藥類敏感的抗性天賦一通百通於調酒揚名,被教會的探子發現後帶回來天天洗腦也無法改變。
明明是流浪在外的嫡係高貴血脈,開朗明媚的黛米卻像極了野蠻生長的雜草。
比象牙塔精心嗬護的聖子更加早熟聰慧,修行悟性都更為出色。
優秀到打破了對女性偏見的傳統,成為教會內定的下一任主教。
在訂婚禮之後,她提出遊曆山川為神傳教。
實際上,是始終無法接受和名義上的哥哥結為夫妻。
——是的,她來到教會後便覺得聖子的容顏十分親切,很快得知,他竟然是母親唯一在世的家人。自然也是她的親人。
好比乞丐換回了原先公主身份,沒享受兩天,卻被告知必須和王子結婚,生下高貴的皇族血脈後才有資格當女王上任毀三觀的晴天霹靂……
人類曆史上通婚的皇室也不是沒有。
她靠著調酒的技能富裕過,喜歡一擲千金的豪邁刺激,更加熱愛自由奔放的隨性生活。
遊曆夠久,見多識廣,黛米被形形色色的人和遇到的不同故事治愈,亂成麻的心境徹底平複下來。
隨著閱曆的增長,她漸漸明白
當一件事物變得腐朽了,想要煥發新生,就必須剔除掉腐敗的源頭。
哪怕需要更費心力的修補,也好過自欺欺人爛在手裡,直到眼睜睜看它走向毀滅。
腐朽到骨頭裡的,那就打斷,換一個新骨頭……
聖女倔強地回望著年邁的教父,碧綠色眼眸從未有過的堅定明亮。
裡麵燃燒著滾燙的熊熊火焰,仿佛能將一切汙穢灼燒乾淨。
“……”
教父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眼聖女。
從那樣信念感的眼神中,他能看出來,她並沒有被魔鬼蠱惑失去心智,也沒有拋棄對養大她的教會的恩情。
磨礪到成為了足夠成熟穩重的掌權者,且擁有改變規則的能力後,選擇繼續走她的道而已。
他明白了——
隻有唯一一個原因。
她從來沒有變過。
那麼聰慧果敢的孩子,是因為知道了教會最大的秘密才會選擇背叛,重新回來推翻鐘樓。
可是黛米,你太理想化了。低估了人性。
這樣殘忍地暴露真相,隻會成為教會曆史上流傳後世的千古罪人……
“甜點結束,接下來是上正餐了。”
聖女眨了眨眼,知道教父大概率不會阻止自己了。
她也清楚,這樣粗暴的變革,會被釘在恥辱柱上罵叛徒遺臭萬年。
但是她都拿了最反派的路數,有效管用就好,自然也不在乎死後的滔天洪水。
勾勾手指頭,讓隨軍的手下搬來一個折疊小板凳,並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肅容。
語氣平平,有種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麵隱隱透出的歇斯底裡的瘋狂感。
“我親身查探過,鐘樓地下室有不少嬰兒坑,也收集好了足夠的證據。
教會愚昧無知的修士們,你們給我聽好了……”
她在笑,表情漸漸扭曲,“想知道,為什麼要用神明賜福的名義來坑殺處理掉你們的孩子嗎?
那是因為你們有罪,血脈不乾淨的代價!
你們得罪了神!你們害死了那個善良的神明!”
雖然,真正的神明其實依舊笨笨的。
複生無數次,想變成人的願望再強烈,也十分抗拒吃那些親近神的同血腥嬰靈;
祂寧願一邊大哭一邊委屈地吃大蒜,被信徒強迫灌了“補品”,也頂多是扭過頭也不想看到她;軟綿綿的沒什麼威嚴,總算想著好朋友發呆……
但並不妨礙她扯神明憤怒的大旗,讓這把火徹底燒起來!
“這都是報應!都是神降下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