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血之哀_沒錢上大學的我隻能去屠龍了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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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血之哀(1 / 2)

“路明非,你有過血之哀嗎?”

從泡麵碗衝起的鮮到掉眉毛的白色蒸汽裡,路明非扭頭看向了一旁站台座椅上倚靠著背後廣告牌望著芝加哥霓虹夜景的林年,老半天才咽下嘴裡來之不易12美元一碗的街頭泡麵。

忽如其來的問題讓坐在深夜公交車站台前的他愣住了,嘴裡還掛著半拉子沒咬斷的泡麵,大量的牛肉絲掛在麵上一縷一縷地掉進加了茴香的紅辣湯水裡。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路明非下意識嗦了半截嘴裡掛著的麵條含糊不清地問。他不太懂林年的腦回路。又或者說他沒法回答林年這個突如其來,不在預期的問題,所以他隻能用問題來回答問題。敷衍。思考。

“血之哀。你還記得是什麼嗎?”林年背靠著滑動刷新的廣告牌燈,清冷的燈牌光照著他的側臉,那雙眼沒有焦距地朝著極遠處一盞熄滅的路燈。

路明非慢慢轉開了視線,同樣望著前方空蕩蕩的十字路口,紅綠燈在斑馬線的儘頭孤獨地跳轉,也不在乎有沒有人跟從他的指揮穿過無人的街道。夜的確很深了,公交車站台燈不來早已經駛去的末班車,隻留下他們兩人孤魂野鬼一樣坐在站台裡就著十字路的燈光下麵吃。

“知道啊,上課教過的嘛,怎麼可能不知道。簡而言之就是忽然在人群中感受到的悲傷和離群感咯。”

路明非回答的同時低頭挑起了麵湯上浮著的誠意滿滿的牛肉絲,把他們堆疊到麵條上再用塑料叉細心卷起,語氣滿不在乎,“血之哀這種事情天天都有的啦,吃飯的時候豬肘子告罄我會血之哀,隨堂測驗不及格我也會血之哀,選課沒搶到輕鬆好拿學分的課程我也會血之哀。”

“你那隻是單純的氣急敗壞吧?血之哀不是這種隨便的東西。”

“那還能是什麼東西?”路明非反問,他把臉埋在麵桶裡喝湯,人在饑寒交迫的時候總喜歡吃一碗泡麵,尤其是滾燙熱辣的川式泡麵。芝加哥的街頭泡麵不像一頭牛賣一年的康師傅,12美元的價格,你揭開麵桶上的保溫錫箔紙裡麵是滿滿一層的牛肉碎。

“它不是什麼東西。”林年低頭右手輕輕地撚住下顎在認真地思考,“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的導師,曼施坦因教授給我科普過這個概念,他雖然形容得和教科書中所描述的大差不差,但我想要試著去解構出裡麵的核心觀念,卻總是得不到一個讓我滿意的結果。他們總是溢於言表地用‘孤獨’來涵蓋血之哀,但我總覺得差點意思。”

路明非想了想,忽然冷不丁怪笑了一聲,吸引林年看了過去。

路明非整理了一下語言,搖晃塑料叉指點自己的友人,“那大概是你中二畢業了。”

“怎麼個說法?”

“其實,我發現隻要一提到血之哀所有人都會想到‘孤獨’,並且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極為認同這種說法,好像血之哀和孤獨是劃上等號的。”路明非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撚動塑料叉的柄端,讓另一頭的叉子不斷地纏繞湯汁中的麵條,“但根據我的觀察,學校裡的那群人其實少有人真正的孤獨,即使是在還沒有被學院發現之前,他們的生活環境也談不上孤獨,有爹有媽,一個二個家境還不錯,身邊有愛他們的人,他們也的確愛那些人,孤獨又何談滋生呢?”

“你對孤獨的定義是什麼?”林年提問。

“呃。”路明非卷麵條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低頭看向被街燈照得昏黃的地麵上,站台廣告燈打下的他們兩人的影子,“總之不能那麼隨便吧?出去吃飯找不到飯搭子,上網打遊戲找不到開黑的好友,看電影找不到爆米花終結者這種我不覺得就是真正的孤獨了,那隻能叫沒朋友,就算不是混血種,很多人也沒朋友吧?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能,就像你和我。”林年說。

“不尬黑,我上網打遊戲還是有朋友的,老唐你忘了嗎?”

“老唐是青銅與火之王,你的朋友是龍王,還間接被你殺了,我很難認同這個說法。”

路明非被戳了一下,表情有些糾結,手中的勺子用力捅了兩下泡麵桶,好懸沒把桶底乾穿。

“我們之間算朋友吧?”林年問。

“當然算,吃過李莊白肉的情誼。”路明非點頭。

“我們高中的時候經常一起玩,所以也算不上沒朋友,孤獨自然也談不上了。按照孤獨等於血之哀的邏輯,這能得出我們沒有血之哀的結論嗎?”

“呃、”路明非又卡住了,片刻後才說,“不是吧?血之哀好像是混血種都有,越牛逼的混血種越慘我是說越孤獨,這是寫在教科書上的,身邊每個人也都說是這麼個理。”

“所以你孤獨嗎?”林年問。

他盯著路明非,路明非借著路燈和廣告牌的光看著林年,表情很是糾結。他知道林年又開始莫名其妙地進行對一件事的解構了,他總是有這樣的壞習慣,就像是提到校董會,路明非問他你不想殺了校董會的媽媽嗎?林年卻說校董會不是敵人,他們真正的敵人還在幕後,並且解構了一大堆他和校董會的利益糾葛以及立場牽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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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這種狀態的林年,他選擇順從,按著對方的節奏走,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然後做出一個自己心中信服的回答,“我孤獨!”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路明非覺得挺害臊的,還好他們是坐在沒人的十字路口,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他還真不一定能把這三個字講出口。

“理由?”林年追問。

“沒有理由。”路明非說,避免林年繼續追問,他反問,“那你呢?你孤獨嗎?”

林年點了點頭。

“理由?”路明非問題丟回去後開始繼續嗦麵,麵冷了油就膩層了,這樣的麵就是潲水,狗都不愛吃。

“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林年淡淡地說。

路明非感覺到林年的“淡淡的”語氣,立刻就無奈地放下了碗,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對方的話他得認真聽,數次的經驗表麵,在接下來的話說完後他就得被迫做閱讀理解,答案不合格是會被從頭鄙視到腳的那種。

“你在仕蘭上高中的時候有過晚上一個人坐末班車的公交車回家的經曆嗎?”林年問。

“有,高一高二的時候晚自習是八點半下課,出校門左轉走一段路我可以搭11路公交車,稍微耽擱一點就得去等9點前最後一趟收班的末班車。”路明非記憶深刻。

“我在坐末班車的時候會感受到孤獨。”

“什麼個原理?”路明非不理解,“氣氛和晚上的燈光導致的?這也扯不到血之哀吧?”

林年沉默了許久,久到路明非覺得對方再不說話,自己的麵就真得坨了,嘗試著再嗦一口的時候,就聽見身旁的人講,“硬要說,那種孤獨是站在橋邊眺望這座燈火輝煌的城市,但卻無法真正的擁有體驗他的全部。與其說城市包圍了我,不如說我擁有著整座城市,我可以坐11路公交車從仕蘭高中一路到新大橋,去探索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但這種擁有又是有所弊缺的,坐在公交車上靠著窗戶,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孩居高臨下地探索著這座城市的模型,我可以從任何角度去看那些燈火與樓裡的人,但卻無法加入進去,就像是看著火車模型在軌道上行駛卻無法真正地乘坐它。我擁有著這座城市但卻又沒有真正擁有它,就像一個孤獨的旁觀者,隻能擁有殼子卻不能感悟裡子。”

“聽著就感覺很孤獨。”路明非聽完林年這一番話,忽然就覺得,或許林年還真是蠻孤獨的。

“認同感。”林年說,“我得出的結論是,血之哀到頭來不過是認同感在作祟。”

“坐在公交車上從城市的這一頭到那一邊,你可以去城市的任何地方,但卻無法真正地融入那個地方。我可以理解為就像是從來不去酒吧的人,就算有足夠的資本去酒吧揮霍,但他踏進去後卻怎麼也沒法玩得開,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屬於那裡,那裡活躍的人和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一類人,再怎麼樣的表麵和諧都是基於社交習慣和禮貌做出的,對方不會真正認同他,他也不會接受對方是這個意思吧?”路明非覺得高中時候每次小考語文閱讀理解都得分不錯,大概得得力於林年的事兒逼。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林年說,“看起來你能懂我的意思。”

“我老懂了,你的矯情我的心。”路明非虛情假意地左手握拳輕輕錘了錘胸膛然後指向林年。

但他沒想到的是林年伸手和他的拳頭碰了碰,“看來你也和我一樣,難怪我們高中時候能玩到一起。”

“?”路明非心說你文青爆棚就彆搭上我好伐?哥們兒高中時期吃得快樂喝得開心,也就感情方麵不順了一點,還沒到你這種末班車靠窗獨自掉眼淚的程度好麼?

“有考慮過為什麼你高中的時候就我一個朋友嗎?”林年看向路明非問,“你的社交水平其實並不差,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但你一直以來都沒有主動去深交過除了我以外的人,你認為原因是什麼?”

路明非張了張嘴,然後閉嘴,低頭吃泡麵。

公交車站台裡安靜了許久,路明非終於吃完了那通泡麵,把湯湯水水放到一旁,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嗝,側頭看見林年還在沉思,不由歎了口氣問,“還在糾結什麼?血之哀,認同感,孤獨什麼的,不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嗎?我承認混血種多少都帶點矯情我是說身份認同危機,但學院不是找到我們了嗎?大家都在卡塞爾大家庭裡快快樂樂地開party,自由一日真人cs火拚,那認同感不是拉滿了?”

“其他人是這樣的。”林年點頭,“那你呢?”

路明非頓住了,林年沒有看他,隻是接著說,“你從來都不主動參加自由一日或者集體的派對活動,就算參加也隻是吃東西,絕對不主動去社交,這和你在高中的時候有什麼區彆。”

“我隻是懶得社交罷了。”路明非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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