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回廊_沒錢上大學的我隻能去屠龍了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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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回廊(1 / 2)

長長的黑色走廊上,巨大的立柱支撐了天與地,一根接著一根排到遠處的儘頭去,立柱外的冰原似是女人垂垂老矣時崩裂乾枯的皮膚,白色一片上淺色的裂紋劃出一道又一道峽穀,偶爾吹過的風帶著冰粒滑下,在悠長地墜落後才能砸入穀底流過的暗河。

在走廊上林年站在立柱一旁,左手輕輕地扶著冰涼的柱子,眺望著這片無垠的雪原,夾雪的冷風吹過他的臉龐帶了幾絲白皚到了他的發絲中。

三根鐵鏈依次拴在他的左臂、右臂和左腿上,鎖鏈有臂粗沉重如山,長度一直延伸到走廊深處不可視的儘頭黑暗裡。

曾經林年是來過這裡的,第一次來時他得到了刹那,第二次則是學會了時間零,每一次這裡都會有一個金發的女孩在這裡鬨騰,穿著那身白色的病號服不怕冷似的到處跑來跑去,活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也本來就沒長大過,按照外表來看她頂多就十三四歲的模樣,嫩得能掐出水,隻是她每次出場都帶著西伯利亞的寒冷氣流,像是將她麵皮下那稚嫩的水波給一一鎖住了,連帶著鎖住的還有她的自由和人生。

林年從來都沒有把金發女孩當做過虛假的、不存在的。

畢竟她實在太活靈活現了,有著自己的性格,興趣,乃至有些頑劣和乖戾,但也正是因為這些無處不在的細節才塑造出了這麼一個人,林年也一直將她當做了一個人來看,而並非是鬼神之類的怪誕。

儘管她的身上有很多謎題,可現在林年似乎都得不到解答了,她消失不見了。

走在空曠的走廊上,林年每一次揚手和邁步都會拖動著身上的鐵鏈嘩嘩作響,如果是以前鎖鏈的另一邊總會有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將他壓倒在地,往後拽去,像是扒住俄爾普斯妻子臉頰的白色手臂一樣,要把他扯進背後的無底深淵裡。

但今天,林年感覺很輕鬆,意外地輕鬆。沒有任何的力量跟他角力,也沒有任何的恐懼從大腦皮層下泛起,他行走在走廊中像是在瞻仰巴特隆神廟的旅人一樣,整個世界就隻有他和神廟外那瓷青永不流動的天空。

“葉列娜。”

林年不是第一次喊金發女孩的名字了,他的聲音在走廊中傳得很遠,但卻沒有回聲,這代表著前路還很漫長,他隻能拖著鐵鏈一直向前走,走一段距離喊上那麼一聲,希望有人能忽然蹦出來叫嚷著:吵吵啥呢?

可走廊裡一直都是那麼靜,靜得能從鐵鏈摩挲地麵的聲音裡聽出石麵被劃得開裂,風雪在男孩的頭發上融化成水,再被風一吹又結成冰晶。

這條走廊就像是走不到儘頭一樣,而林年要找的人也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一樣,這個世界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那個金發女孩存在過的痕跡,除了林年和少許人的記憶,可記憶這種東西總是脆弱的,如果有一天就連他們都遺忘這個女孩了,那還有什麼證明過她真的存在過,而不是某些人一時興起不切實際的幻想呢?

林年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發現前麵右側的牆壁上有一扇門,鐵青色的,上麵用紅色的油漆漆著008的編號,還掛著一把沉重的大鎖這種門他曾經是見過的,金發女孩打開過給他看,後麵並非真實存在著又一個空間,而是一段記憶。

金發女孩會藏在裡麵嗎?

林年拖著鎖鏈走了過去,站在了門前伸手輕輕地碰了一下鎖,沒想到門鎖立馬就應聲而開了,他在微微推開門後,門縫裡竟然潮水般湧來了人聲,在徹底推開門後一片寬闊的大廳和人群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門後竟然是他曾經待過的孤兒院。

這裡是一所孤兒院的大廳,一群半大的孩子們聚集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圈,興奮得麵紅耳赤,揮舞著手臂蹦蹦跳跳大聲喊著加油,在人群中間似乎有更大的雜音,林年走到了人群邊上借著身高優勢往裡麵看,發現裡麵居然是兩個小孩子在打架。

打架的兩個孩子一個稍大一些,一個稍小一些,大的大概12、3歲的樣子,小的隻有7、8歲,身高差距挺大的,體格也十分懸殊,小的正被壓在下麵一頓胖揍,大的邊打邊罵罵咧咧著什麼,情緒也是激動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每一拳都往身下孩子的臉上招呼。

在看見挨揍小孩子的第一眼,林年就想起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在孤兒院他還小的時候,他可並不像以後那麼優異,相反的他還是劣等的一批次,家長們來孤兒院挑選合適的孩子回家時,三六九等裡他就占最下等,屬於在人堆裡一塞誰都注意不到他,也不會喜歡上他的那種類型。

而在孤兒院孩子們之間也是有階級差異的,階級的劃分自然也是由孩子本身的天賦外在條件決定的,漂亮的、健康的、高的、苗條的、聰明的優秀的孩子隻和優秀的孩子一起玩,會看不起不起眼的孩子。

雖然大家彼此都是被遺棄的孤兒,但誰說在孤兒中就不允許存在更下等批次的殘渣呢,隻要存在比自己劣等的殘渣,那麼他們就總能在這些人身上找到一些自我安慰,告訴自己我不是最差的,比我更差的還大有人在,從而獲得自信,充滿希望麵對接下來的新一天所以從孤兒院出來的孩子大多要麼極端凶狠,像是狼崽子,要麼將膽小懦弱刻在了骨子裡,自我保護意識強烈。

畸形且錯誤的觀念,但卻在極容易滋生的環境裡放肆生長。

那麼自己這次挨揍是為了什麼來著?

林年看著被一拳拳胖揍的小林年回憶著好像是因為揍自己這家夥沒被一對闊氣夫妻選上,中午午餐他又剛好排隊在他前麵把最後一塊奶油麵包給領了,對方強勢地想命令他分一半麵包,但他沒給一口就把麵包吃完了然後就挨揍了。

小孩子的事情很難分清楚對錯。

林年看著挨了不下五拳的弱小版自己,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嘴唇他在回憶這件事情最後是怎麼解決的,七八歲時候的事情太過古早了,就算是他也不怎麼記得清了。畢竟他也並非會把所有事情都清楚地記在腦袋裡,有些不需要的垃圾件早就隨著海水衝上沙灘抹平了痕跡這種為了一塊麵包打架的小事自然他也沒必要去刻意記住。

回憶不起來,但看著挨揍的自己,林年多半會覺得有些喪氣和沮喪,他瞅著那個鼻青臉腫的小男孩輕輕歎了口氣忍不住小聲說,“起來啊。”

沒人能聽得見他說話,因為他在這片記憶裡完全就是一個看客,改變不了任何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就算硬是去改變,改變過後的記憶也隻會是一場剪輯編輯過的自我安慰小電影,沒有任何實際用處。

這場勝負懸殊的架很快就進行到了末尾,就連旁觀的林年都準備轉身離開了,可就在這時他身邊忽然跑過去了一個金色的影子!

林年餘光瞥見對方的時候,立刻就伸手想抓住她的肩膀,但卻抓了個空直接從那影子中穿過了。他馬上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去,隻見到那個熟悉的金發女孩匆匆地擠過了人群,衝到人群中“啪”一下就把幼小版自己身上的那個大男孩給推翻到了地上!

大男孩被推得有些懵,重重摔在地上跌了個七葷八素一時間還沒爬得起來,一旁的金發女孩就一言不發地把地上挨打的小林年給扶了起來,見施暴的大男孩顫顫巍巍站起來時,過去就是一腳踹對方屁股墩上,讓他跌了個跟頭又趴地上了。

圍觀群眾驟然響起嘩然和捧腹大笑聲,林年則是愣神地看著自己被金發女孩扶了起來,關心地拍乾淨了身上的灰塵,又檢查臉上的傷勢,路過地上男孩時又給對方屁股補了一腳,還慫恿小林年也補了一腳然後圍觀的孩子們笑得更厲害了,遠處也傳來了孤兒院老師們的喊聲,一群人才化作鳥雀散去了。

林年被散開的孩子逼著下意識後退了幾步,退到了門檻邊,再一後退就走出了這片記憶回到了那空曠的巨大走廊上,麵前的大門也“轟”一聲關閉了。

他在門前站了很久,看著上麵的編號想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嘴角扯了扯,轉身走向了走廊的更深處。

不到一會兒時間在前麵果然有著另一扇鐵門,青銅色的,門上用紅漆寫著011的編號,也掛著一把沉重的大鎖。

林年伸手輕輕在上麵砰了一下,大鎖果然應聲落下砸在了地上,大門也悄然打開了。

門後還是那所孤兒院,隻不過時間飛躍到了林年11、2歲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草坪上的角落看著遠處一群人在打籃球玩,破舊的籃筐和不知道幾手的籃球以及一群精力無處發泄的孩子們組在一起就等於這片孤兒院裡最為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然而想加入這片美好的時光也是需要資格的。

小時的孤僻和認生讓他在孤兒院裡一直都沒有什麼朋友,像籃球這種需要複數個人一起交涉的遊戲,雖然他一直都很向往但也僅僅隻能是向往。那年他們在電視上看到姚明進入休斯頓火箭打nba,於是每個男孩的夢想都成為了籃球明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被球探發現,帶出這個孤兒院有著嶄新的生活。

林年也不例外,逐漸進入青春期後他的發育開始變快,不再像以前一樣孱弱了,不少孩子欺負人都不敢挑他了,事實證明每次他們挑釁林年都會把鐵飯碗往他們嘴裡塞,手塞不進去就用踩的,總得磕掉那些惡霸幾顆牙齒。

但變強、變優秀並不代表能受歡迎,相反等待林年的就是孤立,沒有人願意跟他一起玩,越是孤僻就越是被疏離,惡性循環,他那段時間也總是一個人發呆坐在草坪角落裡,自己腦袋中幻想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比如其實他是有父母的,而他的父母因為身懷拯救世界的任務才不得不拋下他,在某天時機恰當的時候就會有一個女人,或者是一對夫妻,開著漂亮的好車停在孤兒院外麵,被所有人矚目著踏進來。向來有些勢利眼的院長親自接待慰問他們,把一個個孩子像是展寶一樣拉出來展示,而不合群的他這時就剛好被忽略了,一個人坐在草坪的角落裡冷眼看著他們。

夫妻看了所有孩子之後都隻是微笑說他不是我們要找的孩子,然後在偶然一瞥中看見了草坪角落裡的那個男孩,悄然地走到了他的麵前蹲下伸手揉他的頭發說,孩子你覺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

而那時林年也不會驚喜半分,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直到他們喜極而泣地要去擁抱他,說你就是我們要找的孩子,我們找了那麼久終於找到你了然後在整個孤兒院的注視下闡明他其實不是沒人要的,而是迫於原因才暫時離開了他,現在他們終於回來接自己的孩子了。

然後孤兒院裡所有的人都驚掉下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院長磕磕巴巴說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接你們的孩子走啊?那對男女就說:我們不急的,先讓孩子冷靜適應一下,接受現實願意跟我們走後我們才帶走他,之後我們會天天來看他的直到他接受我們!

這樣每天就有一輛好車固定停在孤兒院門口,那對顯闊的夫妻都會站在門口依偎著看著他,於是那些一直鼓勵他的孩子就會開始討好他了,主動問:林年,你要不要來打籃球?這時他就勉強地點了點頭加入那群孩子的籃球中,一展自己看nba比賽,自個兒一個人練出來的大好技術,所有人都會開始佩服他,說他的籃球技術真好,以前沒跟你一起玩真是太可惜了

啪一聲,籃球入筐了。

草坪角落裡的男孩恍然抬起了頭,看見破舊的籃球場上,幾個男孩把進球得分的那個人簇擁起來為他歡呼草坪上依舊還是他一個人,孤兒院門口也沒有什麼好車,大門前也沒有什麼依偎著幫他撐腰的男女夫妻。

林年站在階梯上靜靜地望著那個牆角的男孩,閉上眼睛輕輕笑了一下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還是啪的一聲,不過不是籃球入框,而是籃球砸在了發呆男孩的腦袋上。

男孩正想發怒扭頭過去就看見一個金發的女孩穿著一身籃球隊衣插著腰看著他,“光看乾什麼?隻是看著就能上籃得分了嗎?”

階梯上的林年偏著頭看著這一幕裡和自己的記憶有些許偏差的金發的女孩嘴角忍不住掛起了一絲淡淡的無奈苦笑,而牆角的那個男孩自然也被金發女孩伸手就拉住了胳膊,硬扯著他跑向了籃球場。

那群籃球場的男孩見到他們兩人,聽見他們的要求時都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但在金發女孩叉腰露出不爽的冷淡表情後,那群男孩又都害怕了他們其實都是悄悄喜歡著這個女孩的,於是隻能順了她的心意,帶著她身後的那個男孩一起玩耍。

林年看到了這裡就已經轉身離去了,背後的籃球場裡傳來了進球聲,歡呼聲,和女孩的笑聲可能還有男孩的笑聲,隻是太淡了,聽不大清楚。

他又回到了那條巨大的走廊上,繼續沿著巨柱和幽深的道路前行,他再度遇到了那些一個又一個的青銅鐵門,每一扇門上都用大鎖掛著,用紅漆刷著編號。

他一扇扇地打開,每一扇裡麵都是曾經過往的記憶,一幕又一幕,像是展示架上的琉璃球,裡麵升騰的是如白煙般的美好。

他打架犯了錯誤,金發女孩就衝到他麵前,攔著院長和老師辯解,你們不能體罰他,他還小,而且主要錯則不在他要罰就罰我吧,怪我沒有管好他!院長說你算他什麼人?為什麼要罰你?她說,我是他姐姐,認的!但也是姐姐!他叫我一聲姐姐我就認他做一輩子弟弟,弟弟做錯了事情當然就該找姐姐來負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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