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鈍刀割肉的酷刑,這幾日百目已經受了二十多次,他漸漸習慣了,也漸漸能理解這魔城之中為何是這副癲狂的景色。
人們在承受痛苦,感知痛苦,理解痛苦,逐漸享受痛苦。
既然大家都已經死了,那麼痛苦和恐懼就是最真實,最刺激,最強烈的感受。
也有一些強奸犯,譬如勞倫斯先生與赫赫有名的赤鬃雄獅,這兩位要和欲界相連,每天淩晨十二點之前,要被十幾個欲魔化身輪流雷普,每次都是終極侮辱。
起初他們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後來也漸漸變得正常了,是完全麻木了,接受了這種酷刑的磨礪。
康雀輕笑“聽你們的意思,你們覺得隻要聯手,就能戰勝他?”
佛雕師嗤之以鼻“卑鄙小人,隻會躲起來耍些肮臟手段,若不是百目這家夥失心受騙,與我鬥個兩敗俱傷,我們二人怎會死在這張從風手下?”
“他換了個名字?”康雀眉頭一挑“張從風,雲從龍,虎從風。好霸道。”
百目不屑道“儘做些損陰德的怪事,偷雞摸狗宵小之輩——隻可惜我窮途末路力不從心,再也不能傷到他一根毫毛。”
“我倒是很好奇。”康雀小子走棋,順手接走獄卒遞來的硫磺熔岩,“你們連自己的死因都搞不清,哪裡來的自信?居然會以為一加一等於二,這種簡單的算法累積起來,就能擊敗槍匠?”
“我有六樣法寶,與百目和珠珠聯手,一定叫他生不如死”佛雕師話音未落。
康雀·強尼笑道“他從不打勢均力敵的戰鬥,要麼是勝券在握,要麼是絕境翻盤——我蹲在這茶攤前邊接待了那麼多枉死鬼,你們都是這副德行,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大家拉開陣仗真刀真槍乾一架,似乎就能擊敗這個對手。”
說到此處,康雀把坩堝裡的流動火焰一飲而儘,立刻腸穿肚爛,從褲襠裡冒出火來。
佛雕師和百目大王看得臉色劇變,兩股戰戰——想到自己或許也會接受這種極刑,立刻嚇得不敢作聲了。
康雀小子嘴裡還在往外噴火,但是不妨礙說話,他接著講道“你隻知道他的劍快,可是從來沒有想過他出了什麼劍招。”
百目仔細琢磨,確實如此——
——這張從風的刀法劍法都像是莊稼漢的務農把式,花哨不起來,可是處處都能攻到險地,招招都奔著要害來。
他與張從風比拚白刃戰功夫,隻撐了五個回合,前幾個回合還算有來有往。
自第一回合的刺殺失敗,手裡兵器一斷,沒有了距離優勢,他再也沒有瞬間斃敵的把握,如果這個時候逃走,或許後麵還有機會。
可是他沒有逃,而是選擇一波all(全力輸出打到底),此後再過五合,他感覺自己的手腳麻筋開始發作,四體不停使喚,加上陽光猛烈,攻勢不如這猛漢的短刀狠厲——他心裡就有了膽怯。
膽怯之後,就是恐懼,恐懼到了極點,離死不遠了。
“我仔細研究過他。”康雀小子聊天吹水道“你們這些香巴拉來的,和後麵來的倒黴鬼一樣,已經試不出他的深淺了——這家夥和我決鬥時還會使喚德劍戰鬥法,配他那個恰恰舞,我跟著他的節奏來對攻換傷,結果被單方麵壓著打。”
“你和前幾位聖教軍(癲狂蝶聖教乾部)的說法一樣,特彆是那個,還有我大領導喬治,這倆家夥見到的槍匠和戰王又進化了。”
“他一定在某個地方勤學苦練,學了一身潘克拉辛戰技,這種技法無招勝有招。講究手眼心意融會貫通,隨時隨地都能爆發出全部的力量——渾身上下都是殺人利器。”
“與魂威融為一體之後,他保持靈肉合一的狀態,就能呼喚出極為霸道的匹練白虹,所見鋼絲鐵索劍氣四溢。”
“如果他想動腦子收拾您二位。”
康雀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到佛雕師也湊到跟前。這位光之翼才緩緩開口。
“那一定是他藥品和子彈儲備不多,不想浪費在您二位身上,突然發了善心——能不動手,就儘量用嘴解決問題。”
百目疑惑道“為何我的靈體化身對他不起作用呢?”
“你說的是那個心魔?域外天魔?”康雀好奇問道。
百目“正是。”
康雀招手呼喚道“你儘管試試,看它靈不靈。”
在這個瞬間,佛雕師扯下自己破破爛爛的人皮,露出鮮紅的肌肉骨骼來,捂住七竅包緊腦殼,隻怕受到百目魂威的影響。
這蜈蚣精怪再次喊出化身,十數條黑漆漆的步足從這熔漿肉身中鑽出。
他們化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身,對著康雀小子顯露真容——
——這些怪形變做譏諷猥瑣的麵容,看準這鮮美可口的小愛神,正是曾經黃石人元老院的重要成員。
他們是康雀的心魔,也是黃石人金主給康雀留的一道附加保險。
曾經有十二個男人,有老有少,上至七十二歲閣僚,下至十八九歲的年輕人,將不情不願的愛神會長請進太陽花總院,對這位不再勇敢的紅石人進行了心理和生理上的侮辱。
具體的過程,康雀已經不願意再回憶,不願再想起了。
那是充滿了惡毒、汙穢、下流和恐懼的回憶。
那是一個個攝像頭和一卷卷電影膠片記錄下的事情,直到後來無名氏去徹查尤裡卡愛神慈悲會的投資人,才發現康雀·強尼為了這份事業做了多少犧牲。
他也想過,找過很多機會,要托夢給槍匠,想試著抹除這些證據,抹掉這些恥辱。
但是槍匠沒有回應他,戰王也沒有,這座無間煉獄中治宰眾生的魔頭,好像已經失了神智,隻會持續不斷的分配刑事任務,根本就不會管罪人的清白。
這個時候,百目魔王又讓他好好體會了一把心酸的感覺。
康雀厲聲大喝,破了大防。
“夠了!把你們的臟手拿開!”
百目立刻收回魂威,神情複雜。
“兄弟,沒想到”
康雀“夠了!”
百目“比起你的經曆,我甚至覺得自己為靈光佛祖做的事都不值一提”
佛雕師捂著七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追問“發生什麼了?”
康雀“不必再說了”
百目“那麼如此說來,我的魂威確實有效,可是為什麼單單對張從風不起作用呢?”
就在這個時候——
——從魔宮裡跑出一團混沌黑泥,焦爛的黑馬上坐著一位黑袍騎士,那便是戰王。
葛洛莉抽打泥漿馬兒的鐵鎳鎧,駿馬就跑得更快,牽出一條鎖鏈,把珠珠拖拽道城市裡——這算給各位獄友表演一個絕活,是剛進城就有的見麵禮。
直到珠珠血肉模糊了,不成人形了,慘叫都聽不見了。
百目看得心疼,戰王拉動韁繩調頭衝來。
康雀小子拽住佛雕師立刻跑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沒影了,這愛神動作迅速,臨走時還把象棋給帶走,掛念著他的新玩具。
百目愣了一會。
戰王到了他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魂威不錯,又多了一間牢房,你來做這個行刑人。”
直到戰王走遠,百目才恍然大悟——
“——這家夥有檮杌凶獸的元質,不死不活非人非鬼。
“這獄界的魔鬼都要受她拷打,怎麼會怕心魔呢?我恰好遇見克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