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夜晚漆黑一片,坑窪的道路更是平添麻煩。但留在城內,他們享受到的多半隻有獵手的地牢。想到這裡,布雷納寧隻好勉強接受。
“後麵有個小禮堂。”辛指向高處。
布雷納寧抬起頭。坍塌的牆壁暴露出內部景象,而通往房間的樓梯早已腐朽斷裂。“我可認不出來。”裡麵一件完好的事物都沒有。
“衛兵在斷牆後麵放哨。咱們在城外,布雷納寧殿下,是時候想起你的身份了。”傭兵揶揄。
伯寧聽夠了他的提醒。“見鬼。”他咕噥一句,放開火種的感知。
頓時,他察覺到牆後麵弓身注視著大門的一座雕像。他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樓,才看到塑像的全貌。這似乎是伴隨蓋亞左右的少女天使像,頭戴百合花環,渾身隻著雲霧輕紗。教堂雕塑鑲嵌著彩石的眼眶內,此處隻有褪色的油繪。她作出憐憫的姿態,一手撫心,一手前伸,仿佛在引人握住。
原來不是真正的衛兵。毫無疑問,這座雕塑定是件神秘物品,很可能也是進入庇護所的道路。
“這可是蓋亞啊。本地的結社真沒禮貌。”辛歎息一聲,將贖罪券放入塑像的掌心。
……身後發出“喀”得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墜落。布雷納寧感受到神秘的降臨,卻沒有熟悉的感應隨之出現。他意識到庇護所內沒人在,某位同胞將天賦魔法留在了雕塑上,為後來者幫助。
傭兵轉過身,拾起掉落物。“一根指針。”
這東西很像煉金造物,但卻沒有雕刻符文。“怎麼用?”布雷納寧打量它。
辛考慮了片刻,將它放回了原地。他踩住一端,輕輕撥動。
刹那間,指針劃出一條閃爍的線,道道金色的火光沿軌跡噴薄而出,灑向夜幕。
布雷納寧不禁後退了一步。“神術基盤的指針?”他認出來。
“用指針來乾擾教會的神術,同時讓偵測站產生誤判。”辛讚歎,“神來之筆。”
在煉金術士眼中,比起對付獵手的思路,神秘物品的材料更令人驚奇。“他怎麼拿到指針的?”布雷納寧百思不得其解。“結社攻打了教堂?”
“沒準是撿來的。”
“那也不可能。搬離這裡之前,修士一定會帶走神術基盤。”
“這個嘛。”辛淡淡地說,“也許當時他們有比保住財產更要緊的事去辦,比如總主教突然死掉之類。”
布雷納寧皺眉。今夜的多番波折足以耗儘正常人的精力,然而躺在閣樓蟲蛀的地板上,他的眼睛卻不肯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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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他想起自己在收集風行者情報時,聽當地人說起的有關前任總主教的事。
幾年前,伯寧要找的最終目標曾在蓋亞教會的總部、寂靜學派的屬國莫尼安托羅斯掀起了一場變革。他率領一群戰爭傭兵攻打反角城,在大教堂殺死了“異端審判長”基爾比維克,並成功俘虜了蓋亞教皇甘德利亞斯。混亂中,連法則巫師“紋身”也被惡魔偷襲,命喪當場。
這一切的起源,便是伊士曼的鐵爪城。
當時布雷納寧還不曉得城內發生了什麼。後來,在尤利爾銷聲匿跡後,寂靜學派揭露了當年的真相。
此舉大大影響了蓋亞教會的聲譽。蓋亞教皇甘德利亞斯宣布退位讓賢,並在新任審判長麵前承認了自己結黨營私、鏟除異己、用人不當以致教國主教勾結惡魔等罪行。消息傳到南方,人們才知曉,此人不僅放任伊士曼總主教勾結血族和惡魔結社,還指使十字騎士清洗分歧者。由此,高塔信使引發的內部變革也徹底中止。
審判過後,罪犯被當眾行刑,斬首示眾。但他的死不過是開始。教皇認罪使得蓋亞教會的聲名跌至穀底,內部教眾四散、黨派林立,人們彼此仇視,稱對方為異端。混亂持續不斷,千奇百怪的風聞越傳越遠,無數宗教場所被指控、搜查,不少國家更是因此改變了信仰。
就在蓋亞教會分崩離析的邊緣,寂靜學派終於派來了救世主。修士們在“神學家”的帶領下撥亂反正,基本平息了內部爭端。
……而在這期間,最先揭露教會黑幕的高塔信使都未曾現身。
這教布雷納寧不禁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是無用功。據說高塔信使尤利爾是個虔誠的蓋亞信徒,連神秘職業也是蓋亞的神職,對學派巫師和教會的保守派素無好感。可在蓋亞教會被寂靜學派的巫師重新掌控時,他竟都沒出麵阻止……區區一份陳年委托,難道會比蓋亞教會更有價值麼?伯寧沒有半點把握。
“如果我完成了委托,但目標沒回複怎麼辦?”他忍不住問。
“賬單轉交給高塔外交部嘍。總會有人付錢的。”
“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回事!”
“依我看,寂靜學派是在做和你一樣的事。”
我毫不意外你會想到這點。“甘德利亞斯教皇被判死刑,他也沒出現。”
“這或許是因為,他也希望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儘管此事於教會整體是極大的打擊。”
“難道那些……事情是真的?”布雷納寧皺眉,“教皇是保守派修士的幕後指使者?可‘紋身’吉祖克才是罪魁禍首啊,大家都知道。”
“吉祖克先是法則巫師,再是苦修士。而甘德利亞斯先是保守派修士,再是教皇。他們矛盾又相似,都為了自身利益行動,沒有真正正確的選項。換做是你,你會怎麼選?”
布雷納寧自有答案“誰也不選。這兩人都不是合格的蓋亞代言人。”
“恐怕他和你想得一樣。”傭兵翻了個身,下意識將武器帶到另一側。然而連鞘皮帶長度有限,他隻好爬起來重新調整。“大家都知道,最後吉祖克死了,甘德利亞斯發誓整肅教會,將保守派和巫師派統統打散重組。”
布雷納寧明白了。“他奪走了寂靜學派控製教會的工具,化為己用。”所以高塔信使失蹤後,寂靜學派公布了甘德利亞斯的罪行,將失控的工具銷毀。
隨後,“神學家”登上教會的舞台,將尤利爾和甘德利亞斯的影響徹底拔除。十字騎士重新成為巫師的爪牙,一切回到了原點。寂靜學派才是最後的贏家。
換做是我,倘若此刻有人破壞瓦希茅斯光複軍團的努力,我是決計不會放任的。“倘若他因此出麵,就暴露在寂靜學派的視野中。”伯寧發覺。
“就是這樣。”
“你的意思是他畏懼學派的追殺?”布雷納寧不喜歡這話。無論如何,高塔信使是難得不追殺無名者結社的蓋亞教徒,他來領導蓋亞教會,總好過秩序陣營的其他人。“他獲得了聖經的認可。”
“那隻是一件物品,伯寧。誓言和信仰才是約束。正如在這個神秘領域,決定你身份的不是血脈,而是火種。”
布雷納寧無法否認這話。也許這個人已經死了。他心想。所以根本是有心無力。說到底,此人的死活與我又有什麼關係?真正重要的是聖經,是光複軍團,我的故國……可如果尤利爾死了,聖經又會落在誰手上呢?
他滿懷憂慮,不知何時入睡。等被耳邊的響動驚醒,布雷納寧發現同伴已經全副武裝。指針握在神像手中,二者一同散發著瑩瑩微光。“怎麼?”
“有人來了。”
見鬼,你怎麼沒叫醒我?布雷納寧惱火地想。“誰?”他趕忙爬起身。
“一邊兒的。”來人已越過斷牆,站在搖搖欲墜的樓梯上。辛拔出劍,他隻好在停在原地。“自己人!彆動手。”
隻有一個人。布雷納寧略微放下心。他做好了準備,一旦出現意外,就將這家夥逮住。“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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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裡斯。我是光複軍團的人,是個探子。”來人叫道,“我有重要情報稟告,殿下。”
他的麵孔暴露在微光下,布雷納寧已信了三分。瓦希茅斯人的麵部結構更舒展,骨骼有著區彆於伊士曼人的特征,自己人一眼就能辨彆。“你怎麼證明?”
“軍團中有您的同胞,殿下。我們發現您最近似乎在城內活動。今晚宮廷騎士忽然開始搜捕襲擊諾曼的刺客,我們認為必須要將消息傳遞給你。我有他的信物。”
布雷納寧接過證明。上麵有神秘烙印和部分隱者儀式的痕跡,這是真的。況且近來他的確多次放開束縛,尤其是在黑旗港……有魔藥遮掩,他自問不會露餡,但光複軍團的人會熟悉首領的痕跡,難怪他們會找來。
“你的手下?你認得他麼?”辛低聲詢問。
“沒錯。我沒見過納裡斯,不過他應該……”
“這家夥是個騙子。”還不待布雷納寧說完,傭兵斷然道。他扭過頭“你不是無名者,為什麼來的不是他的同胞?這樣無需信物了。”
納裡斯遲疑地開口“此人是您的同胞麼,殿下?”
“不。”布雷納寧正思考該相信哪一方。“他是我雇來的冒險者。你已經通知到我了,納裡斯,請儘快向你的上司報告吧。”
“請您與我同行,殿下。”納裡斯懇求,“這裡實在危險,大家希望您能處於軍團的保護之下。”
“你要帶他返回城內?”傭兵指出。
“我們有萬全措施。”
“若你真是結社成員,就能認出這裡的神秘痕跡。”辛開口,“它勝過任何保護措施。”
“這傭兵不是結社成員,殿下。”納裡斯焦急地指出,“他不是您的同胞,也不了解情況。時間太緊,請允許我們過後再為他解釋。”
話雖如此……布雷納寧想起香豆鎮的遭遇。他確實認得“破土者”,結果對方卻背叛了軍團,投向戴蒙和他的“霜露之家”。陌生人納裡斯聲稱是軍團成員,伯寧也的確不可能認得每個軍官,然而傭兵的判斷少有錯誤。雖然他並不知曉辛是如何作出判斷的。
最關鍵的是,他不願在這關頭返回鐵爪城去。
“告訴你的上司,納裡斯。”煉金術士決定,“現在我們很安全。城內或許仍有獵手巡邏,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
“我的眼睛看得到哪裡安全。”布雷納寧是煉金術士,知曉神術基盤與指針之間的聯係。他不知道當地的結社同胞是怎麼搞到這玩意兒的,但效果毋庸置疑。此刻已是黎明時分,隻是伊士曼地處南方,才沒有太陽升起。“好了,你給我快些行動!彆拖拖拉拉。”
納裡斯沒有動作。
……原因不言自明。“你正在想上哪兒去找個上司來,對不對?”辛輕聲說。
納裡斯冷冷地盯著他“你太礙事了,傭兵。”
叛徒。布雷納寧震驚地想。這是瓦希茅斯人啊!他怎麼會叛國?難道他是投靠布列斯帝國的“瓦希茅斯領”人?“該死,你哪兒來的證明?”
但自稱納裡斯的瓦希茅斯人來不及回應。一眨眼工夫,傭兵已接近到足以使武器造成殺傷的範圍,他迅速後退,抽出利刃格擋。
……辛一劍砍在納裡斯的武器上,迫使他後退,另一隻手順勢在雕塑身前掠過。人們頓時眼前一黑。
下一刻,布雷納寧恢複視野,便看到那根指針已插在了納裡斯的喉嚨上。戰鬥結束了。這時候,他的拇指方才頂開蓋子……他隻好再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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