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打算自己動手,但左思右想,還是找來了薩奇斯爵士。此人原是西黨貴族之後,與四葉公爵的仇恨可比他這個前任首相的學徒更引人矚目。畢竟,諾曼爵士的死公認是由惡魔下手,隻有庫魯斯認定有特蕾西的參與。
真到那時,大家會記得是薩奇斯爵士運送一桶“香腸”出了城堡,沒人懷疑到我頭上。
思索間,一車印有火紅四葉標記的貨物被運進了城堡大門。宮廷法師眯著眼,遠遠旁觀守衛的例行搜查。他們打開第一個箱子,翻動裡麵的東西。他看了一眼,意識到裡麵裝的是真正的香腸,不禁笑了。
一名守衛抓起香腸塞進口袋,運貨的人一聲不吭。忽然,他見到庫魯斯望著這邊,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您是……庫魯斯爵士。”
宮廷法師收起笑容。我早知道這幫人的德行,不是麼?“這是女王陛下的香腸。”他嚴厲地說,“陛下已恢複了健康,要為王子殿下舉辦婚禮。你們好大的膽子!”
守衛噤若寒蟬。運貨的人也算半個官員,此刻也不敢多言。前者匆匆回到崗位,後者悄悄驅車離開。
……
“嚇我一跳。”一開蓋子,布雷納寧頓時抱怨道。“不是說女王黨的渠道很安全麼?這幫人發什麼瘋!”
“的確奇怪。”辛也皺眉,“諾曼死了,女王仍在位,按理說王宮應是女王黨的天下才對。”
“依我看,誰的天下都免不了守衛設卡揩油。”布雷納寧沒好氣地說,“你們把我運哪兒來了?”
“當然是女王陛下的餐桌嘍。”
伯寧沒理會傭兵的玩笑。他踢開箱子,打量四周。龍穴堡的庫房比碼頭乾淨一些,但空間卻更狹窄,道路被滿塞的貨箱擠占,空氣中有股潮味。
即便如此,他也感到一陣舒適。在箱子裡蜷縮著一路顛簸、擔驚受怕,絕對是伯寧此生最糟糕的體驗之一。他儘量不去想他們要怎麼離開。“阿莫裡姆呢?”
“此人大概率是納裡斯的同黨,背叛瓦希茅斯結社後,他們應該投靠了女王黨。阿莫裡姆不是無名者,我們直接去公爵住所的附近,多半能找到他。”
“我可不熟悉路。”伯寧咕噥。
辛不知從哪兒掏出一份地圖。“這個嘛,團長大人給了我一點幫助。”
“見鬼,他乾嘛不親自來?”話雖如此,伯寧卻慶幸不用和對方打交道。不管怎麼說,此人參與得越少,說明瓦希茅斯人落在女王黨手裡的概率越小。“我們的位置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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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塔。這裡是女王陛下長住的地方,四葉公爵住在心形塔,距離這邊有一段距離。”
“親姐妹乾嘛住這麼遠?”布雷納寧很失望,“我以為你會把貨物直接送到公爵住所呢。”
“她們要在這吃早餐,你這香腸。”
到底我是雇主還是你是雇主?“先到地麵上去。”伯寧決定不和他計較。
“等等,彆爬樓梯。我們直接在牆壁裡麵走,免得被人瞧見。”辛提醒,“女王陛下的住所有許多宮廷騎士,沒準還有神官呢。”
“闖進王宮,就算不是無名者,神官也照逮不誤。”布雷納寧一邊回敬,一邊將『紙窗』分成兩份。
他們的前半截路程非常順利,隻要不把手腳探出牆體,來往仆人和騎士都瞧不見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幽靈。布雷納寧沿著牆壁外的凸起向上爬,心中竟不覺得多麼緊張。自打來到伊士曼,這樣的蠢事我乾得太多了。
等來到溫泉塔與走廊穹頂的交界處,女王的臥室已近在咫尺。布雷納寧聽見說話聲。
“……伊斯特爾呢?讓他來見我。”
“陛下,王子昨夜與未婚妻到城郊的獵場遊玩,今天還沒回來呢。”
“城郊?你還在這裡,他獨自出城的?太危險了!你們怎麼能允許?”
布雷納寧差點伸手捂耳朵。女人的聲調猛然拔高,幾乎刺破耳膜。原本她的聲音還很沙啞,教他根本沒防備。
他的速度一慢,辛也停下腳步。
“劍之軍團的軍團長帶著一百名宮廷騎士,負責王子殿下的安全。請您放心,陛下。”回答的聲音依然充滿耐心。但布雷納寧立即提起警惕,因為他的火種十分旺盛,遠超轉職水平。“此外,他們還有兩位神官同行,銀頂城伯爵及其護衛也隨行前往。”
“不夠!”似乎是弗萊維婭陛下的女人叫道,“快讓他回來,維爾貢主教。我不是告訴過他,不許他離開你身邊嗎?”
主教大人非常困擾“可是,陛下,我每天需要返回教堂……”
“讓他和你回去。”女王的聲音一下子冷靜,“他要結婚了,就該在諸神麵前好好祈禱……或者王宮裡也有教堂。哪邊都行。”
“這……不合規矩,陛下。教堂的防衛遠不如王宮,我也常常需要接見信徒,反倒徒增危險。”主教大人解釋,“請千萬放心,陛下,王子殿下有高環神秘者守護,我在與否並不重要。”
“誰在保護伊斯特爾?”
“莫爾提·塔爾博特爵士有幸擔任此職。”
女王絲毫沒被說服。“他和那夜鶯一樣,都是我姐姐的人!不等他們回來,那夜鶯就會把特蕾西失蹤的消息告訴莫爾提。不。決不能相信他。”
布雷納寧眉頭一皺,失蹤?
“您太過憂慮了,陛下。”主教大人歎息一聲,“德威特王子的死讓您失去了分寸,對伊斯特爾王子和菲洛莉絲公主關心太過。”
“……你們隻會在他死後當他是王子,我的骨肉。”儘管如此,女王的聲音放輕了。“但我姐姐不會。她輕蔑他的出身,我能從她的眼神裡看出來。特蕾西從不喜歡私生子。原本我也有個私生子兄弟,她在父親死後,就動手除掉了他。”
維爾貢主教沉默了。特蕾西是女王黨的堅定支持者,也算是他的政敵。但布雷納寧能感覺到,他對四葉公爵上位的辛秘似乎不感興趣。這意味著什麼?
“但我一直不信她會如此殘忍。”弗萊維婭女王啜泣起來,“說實話,主教大人,她真的殺了羅布朗?”
“我無法替她承認,陛下。”
“夠了。”女王沉默片刻,“我早有預感,我和羅布朗的婚禮是為了女兒菲洛莉絲。諾曼爵士要我把王冠交給伊斯特爾,特蕾西決不可能同意。事到如今,羅布朗和諾曼,還有特蕾西……他們都已經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四葉公爵死了?布雷納寧瞪大了眼睛。在他身前不遠處,傭兵的動作也凝固了。
“……您無需向我懺悔,陛下。”主教大人慈悲地說,“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的孩子們。這是母親的職責。”
“職責?既做母親,又做女王,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蓋亞在上,我就要被撕成兩半了……連我姐姐……”
“此事是母親和女王共同的決斷,陛下。無論如何,威金斯家族都隻是諸侯,您的長子伊斯特爾王子,才是王國的繼承人。特蕾西·威金斯野心勃勃,她為你的王冠殺了你的丈夫,也可能為她的權力謀害你的兒子。”主教大人嚴肅地說,“畢竟,這女人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出賣。直至昨日,諸神也無法坐視她的罪行了。”
“那根蠟燭——”
“正是蓋亞借由我手轉交給您,陛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奪走了你愛人的性命,就一定要付出同等代價。”維爾貢主教輕聲安慰,“您隻是點燃蠟燭而已。真正審判令姐的乃是天國的諸神,是慈悲的蓋亞。她的信仰會寬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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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納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弗萊維婭女王參與謀害自己的親姐姐?蓋亞主教利用女王除掉四葉公爵?他不曉得這個世界竟如此瘋狂。
“……我隻是點燃蠟燭?”
“您給過她許多次機會,陛下。這些神靈都看在眼裡。千萬彆憂心,千萬彆焦慮,您無需懺悔任何事。您是伊士曼的女王啊。”
“……”
恍惚之際,房間內的聲音衰弱了下去,似乎是女王在維爾貢主教的安撫下恢複了平靜。不知過了多久,房門開啟的聲響將布雷納寧驚醒,他才意識到蓋亞主教業已離開。
“請用餐,陛下。”屋子裡,侍女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好吧,這才是女王黨的標記在王宮內未能暢行的根本原因。布雷納寧決定離開時換成王室的標記。這樣總不會再被攔下了。況且公爵死了,他必須抓緊時間,以免阿莫裡姆被當做女王黨,遭到抓捕和處刑。那樣真就白來一趟了。
但帶路的傭兵仍舊沒有動作。“你怎麼了?快走。”布雷納寧推了推他。
辛似乎如夢初醒。“她母親被女王和寂靜學派謀害了。”
“她?誰?”
“丹爾菲恩……冰地伯爵。”
辛是伊士曼人,布雷納寧不怪他。作為四葉領的傭兵,幾乎不與貴族打交道,更彆提王族了。恐怕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樣的王室鬥爭。“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伯寧說,“快走吧。如果時間趕得及,你還可以通知你那夜鶯團長。”
“噢。”傭兵打個冷戰,“對,我得告訴團長。”
接著,他們沿著屋脊走了一陣,大概二十碼左右,最多不過半分鐘。忽然間,辛停下腳步,轉身朝後飛奔。
布雷納寧隻覺心中一跳,下意識四處環顧,以為被某人察覺了行跡。然而城堡的屋脊又高又闊,周圍連鳥影都難見,彆提目擊者了。他來不及詢問,趕忙跟了回去。
搞什麼?伯寧眼睜睜看著同伴鑽出了牆壁,一頭紮進了女王的臥室。
他不敢照做,隻謹慎地探出頭來,打量室內的情況……
……房門緊鎖,窗幔幽閉。伊士曼的女王,弗萊維婭·威金斯,睜著她碧藍的雙眼倒在床上,金發被血染紅。一道可怕的刀傷橫貫她的脖頸,幾乎切斷骨頭。
儘管如此,弗萊維婭女王的神情竟然十分寧靜,似乎並未意識到死亡的降臨。
布雷納寧瞪著凶案現場。隻一刀。果斷。簡潔。一刀便取人性命。若非辛隻比他早來一秒,若非他了解辛是個不輕易下殺手的蓋亞教徒,若非辛根本沒有殺害女王的理由……他簡直要懷疑是傭兵乾的了。
“是維爾貢主教殺人滅口?”
“不,是侍女。”辛低沉地告訴他,“她的腳步太響了,恐怕是攜帶了兵器。”
於是,布雷納寧抬起頭,將難以置信地目光投向了傭兵。一把刀的重量,腳步聲能有什麼區彆?
“我是專業的。”傭兵解釋。
伊士曼女王轉瞬死在眼前,伯寧受到的驚嚇也不輕。他集中精神,頓時注意到了線索。
“火種!”震驚之下,布雷納寧脫口而出,“刺客是無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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