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是根據什麼得出了這個結論的……聽著,拉森,如果你再讓我去給你那兩個討人厭的小學徒解決她們捅出來的簍子,我就申請離職——”
充作傳聲筒的一株圓圓的貓臉花被這一通咆哮噴得滿是口水。他把紫色的花瓣剛一放到耳邊,對麵就傳來了毫不客氣的駁斥,並丟出來一個炸彈般的消息。
“什麼?特派使者?你怎麼不早說!該死的,你這混蛋是想讓我死在店裡嗎?”
戴著一頂扁平的禮帽,在陽光下穿著厚厚的立領黑風衣,提著一隻大旅行箱的手還包著手套的旅者先生嗓音猛然提高了八度,他怒不可遏的衝著那朵可憐的小花揮灑著口水,讓它深紫色的耳朵都耷拉下去了。
“我告訴你,拉森,這絕不可能!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在那個瘋子的手底下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再來一次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什麼?他要求的?”
旅者抬起袖子擦了一下臉,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嚇的,他滿頭都是汗水,幾乎像是從河裡剛爬上來一樣。
“見鬼,見鬼!他為什麼找我?……順手,是不礙事才對吧!他乾的事情正常人都不會參與啊!其他的使者呢,他們才是同類……就不能放過我嗎?”
“他已經來了——你在開什麼玩笑?拉森,這次我無論如何……拉森,拉森!!”
這麼一邊對著三色堇跨服聊天,旅行者一邊走到了自己的酒館。他沒放下箱子騰出手來,直接一腳踢開了門。
嘭——
似乎是有點用力過度,但實際上已經飽經摧殘的門軸終於不堪重負,順著力道歪斜著躺在了酒廳的入口。
“埃茲先生!”吧台的服務生小姐叫了一聲。
埃茲點點頭,沒有讓怒火殃及自己的員工。至於倒塌的木門,雖然是一筆開銷,但也稍微平息了他的憤怒,算是有價值的損耗了……旅行者邁進酒館,無視了一屋子熟悉的麵孔,徑直來到了吧台前,而後放下自己的提箱。
猛然間,埃茲注意到,自己的酒廳裡好像有一個陌生的麵孔。正常來說諾克斯在周三的下午是不接待傭兵團以外的客人的,塞西莉亞是懶了一點,但其他的傭兵可不會讓他們的聚會被打擾。
『他已經來了。』
拉森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埃茲握著三色堇的手臂僵住了,他正要脫手的提箱輕柔無聲的落在桌子上,麵上好像變臉一樣由惱火變成了極其勉強的微笑。
“抱歉,您是剛來嗎?”
“……”
尤利爾沒想到酒吧的老板居然是這麼一個態度友善的人,這樣的待客之道怎麼可能還隻是一個小酒吧的老板,他的店麵應該全國連鎖才正常。
酒吧也一下子安靜下來,塞西莉亞困惑的看著他們,沒人知道埃茲是吃錯什麼藥了。
學徒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禮遇,他簡直比再次登上了浮雲列車還要慌張,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尷尬的說道:
“你好,埃茲先生……”
“不不不,您太客氣了。”埃茲沒抬起頭,尤利爾這樣的表現在他看來,竟然一點也沒覺得意外。
在他的印象中,使者都是不正常的人,那麼非正常人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當然,他更有可能是處於極度激動的狀態,以至於腦子暫時不太好使了。
酒吧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尤利爾的臉色,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一下子變得謹慎起來,他左右瞥了一眼:左邊是還在困惑的胡蘿卜小姐,右邊是正在挨個撿起自己下巴的傭兵們。
頓時,埃茲恍然大悟:“請跟我來,使者大人。”
他邁開步子走向吧台後的樓梯,但在經過塞西莉亞身邊的時候,這位看起來雖然古怪但還算體麵的先生突然跳了一下,讓胡蘿卜小姐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辮子。
哢——
尤利爾視線下移,看到埃茲的皮靴踏著一塊地毯。
“不不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是我一不小心——”塞西莉亞嚇得語無倫次,讓餐桌旁的大鼻子矮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埃茲都還沒表示什麼呢,你怎麼就先把實話說出來了?
“……沒關係,下次小心一點。”埃茲目不斜視,完全沒有對自己的滑稽動作有任何窘迫的表現,這份心理素質讓人不由側目。
他若無其事的把腳跟從碎木板中拔出來,踏上了第一級台階。
“……”
學徒迷迷糊糊跟著風塵仆仆的旅者上到了二樓。這裡的環境他也熟悉,曾經這兒住著他一同從孤兒院出來的室友,兩個人共同用微薄的薪水換來了法夫蘭克的一間棲身之地。
而現在,樓梯的儘頭是一間看起來很寬敞的起居室,天花板上吊著一盞沒有拉線的燈,埃茲打了個響指,它就自己亮起來了。
尤利爾還沒來得及驚訝,就看到酒吧老板格外殷勤的打開窗戶、撣淨灰塵,就連陽台上的花盆他都一個不漏的澆了水。這麼細致的服務就好像尤利爾不是一名隻消費了一杯咖啡的客人,而是送錢的金主或權力不小的城管上級一樣。
他不由得忐忑不安起來,“埃茲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正在快速的把三色堇種到花盆裡的旅行者回過頭來,帽子下的一張臉還滿是汗珠。他沉思了片刻,而後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大人。我不會讓消息透露出去的,您的公開行程將到我這裡為止。”
你到底明白了什麼,為什麼我自己都不明白……學徒抽了抽嘴角,很懷疑埃茲先生是不是對自己產生了什麼詭異的誤解。
尤利爾決定直接說明出自己的求職意向,免得讓這樣尷尬的局麵繼續下去。他實在是受不了一個陌生人把他當成親爹一樣對待了,而且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腦子有問題。至於矮人信誓旦旦的保證,學徒現在可不抱指望了:
“埃茲先生,我是來應聘的。您這裡缺員工嗎?我可以打掃衛生,搬東西,還能記賬——我認識字。”
員工?
埃茲的動作再次凝固了,他望了望學徒破舊的棉衣和稱得上瘦弱的身板,不知道這位使者大人究竟又在搞什麼鬼。
難道是角色扮演遊戲嗎?但這裡隻有他們兩個人,還要做全套的戲會不會顯得很傻……
“沒問題。”可即便很傻,埃茲也必須得配合。不然對方隻是動動手指,他這個環階的德魯伊就要去見他去世多年的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