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艾恩之眼_浮雲列車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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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艾恩之眼(1 / 1)

他再一次從夢中驚醒,幾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眼前是一片鑲嵌在巨大的玻璃球體上的明亮光斑,它們彼此追逐,在昏暗的房間中猶如螢火。兩道交錯的金屬圓環套在玻璃外,大量光斑聚集在圓環光滑的內壁。房間裡並不安靜,但也絕非嘈雜,隻是一切聲音都顯得很遙遠,仿佛隔著一堵厚牆。

“拉森。”聖者背對他。搖椅上搭著一隻長鏈懷表,它的係帶由貓胡子編織而成,是海倫送給導師的禮物。此刻它的蓋子已經合上。“出來看看你的夢。喏,你的筆記在這兒。”

拉森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他覺得有必要梳理一下記憶。然而不出所料,夢境是一片空白,他連自己什麼時候做了夢都記不住。先知稱其為保護措施,但他仍有些懷念沒成為空境之前被斷續錯綜的夢境糾纏的日子。我是個占星師,迷茫無知才是我最大的敵人。

拉森打開觀景球,在衣袋裡找到那支經常彆在耳後的筆。看來我是主動進去的,事先做好了準備。可令他失望的是自己連一點相關的線索都想不起來。

兩道交織的圓環緩緩合攏,玻璃也如水麵結冰一般重回堅硬。有一次拉森起身太快,結果渾渾噩噩地撞在了硬玻璃上。但那是在因為當時他還記得自己在夢裡看見了什麼。此刻,拉森的火種為保持意識的完整而切斷了與命運的一切聯係,隻有觀景台底部的映射魔還保持著亮度,忠實地記錄下他遺忘的信息。它的輪廓像一隻眼睛,瞳孔中射出冷漠、幽暗的目光。

那是一個神秘圖騰。世界上沒人比他更了解它。那是艾恩之眼。我親手創造完善的魔法。但坦白來說,拉森並不喜歡它。

“沒緩過氣來?”導師從搖椅上扭過頭,觀察他的狀況,隨後平和地移開目光。這意味著他沒多大問題。高塔先知的診斷在千年來都無需懷疑。“一個非常宏大的夢境,但現在隻會讓你有些精神不振。我建議你去訓練場跑兩圈,最好再做幾組俯臥撐。”

“請彆在這時開玩笑了,老師。”拉森不為所動。

“我希望說這些話讓你放鬆,不是真的要你去跑步。你快變成天室的狄恩了,下次集會我讓他坐你對麵。”

“我想他求之不得。”拉森對麵現在是白之使,他也是高塔的外交部長。統領深得導師的信任,青之使狄恩魯賓想取代他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是什麼?我的夢?”拉森轉過身,被光斑拚湊成的圖像嚇了一跳。

魔法投影脫離觀景球,在不斷旋轉的金屬環間流動著呈現。即便是空境的大占星師,也不可能完全控製自己的意識,“艾恩之眼”接收到的夢境大多光怪陸離,還時而挑釁觀看者的對抽象風格的理解能力總之,其中罕有如此清晰的表意。

畫麵確實相當宏大,然而對於其內涵信息的推斷範圍卻極其狹窄。拉森以高空視角看到了一條森林間的長河,林海平原隨水道延展,漸漸收束於山穀深澗。壯麗的景色映入眼簾,他的火種卻感到隱約刺痛。這種感受不是來自觀景球,他明白,是我的記憶受到了觸動。

“蒼之森。”聖者推測夢中景色對應的現實場景。“我還以為會是紅之預言的補充。看來命運的發展總會有那麼一點離奇。”

“下去了。”拉森緊張地說。

視角從高空墜落,一頭紮入河流。色彩的變幻成為夢境主流,直至完全被水波淹沒。浪頭洶湧地撲麵而來,拉森不禁向後微微仰頭。光斑沉寂地穿過他們的身體,又在魔法的禁錮下被拉扯回去。玻璃內部的眼珠仍冷淡地盯著他。

星光重組成魚群和雜質,視角也跟隨它們一同飄蕩。漸漸地,畫麵變得空無一物,光斑的色澤也又一次發生了更替。

紅之預言,拉森心想,倒沒出乎導師的預料。至於他自己嘛,什麼時候做夢他都決定不了,更彆說做什麼夢了。

“沒有破碎之月和星辰倒影。”先知告訴他,“你的夢是在蒼之森。當然,現在人們不這麼叫了。微光森林,對不對?”

“這得看聖瓦羅蘭的意願。”拉森認為名稱不是需要投以關注的重點。他全神貫注,試圖解讀預言夢的成分。“出現屍體了。”

血色開始在水中飄蕩。激流轟鳴,天旋地轉,拉森可以想象自己夢中的狀況。他一定渾身發抖,拚命掙紮,不知自己為什麼掉入水中。迷茫無知才是占星師最大的敵人接下來,河岸陡然開闊,水流也趨於平緩。急流結束了。

透過鮮紅的水幕,他看到數以萬計的屍體。它們在水中浮動,麵目全非,手腳腫脹。這些人類遺骸悄無聲息地經過他,順著波浪滑向身後漆黑的水域。

“蒼之森的河流是銀溪,但這條河不是銀溪。”聖者斷定,“這裡也不是蒼之森。”

“紅之預言。”拉森回答,“他在伊士曼。”他向來不願意承認夢中的視角屬於自己。

“伊士曼確實有微光森林。”先知肯定了他的推測。“繼續看。”

夢中人因屍體的漂流想到了什麼,拉森不得而知。但他一定比我現在有條理得多。視角的移動逐漸加速,但他既沒有去追尋河流終點,也沒有探究屍體的源頭。魚群重新出現,他意識到夢中人正在上浮。組成畫麵的光斑分散後重組,構成拉森再熟悉不過的圖案。

“豎琴座。”它倒影在河麵上。

“還有破碎之月。”先知的手指在空氣中撥動,金屬環隨之旋轉。一輪布滿裂紋的銀色滿月高懸於夜空,它的影子卻在血河紮根。明亮的視野中,被陰影遮蔽的河心仿佛空去了一塊,變作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暗渦流。整個畫麵的基調壓抑而深沉,充滿絕望的感染力。“看來破碎之月不止是因地理方位才出現在預言夢的景象中,祂本身就是預言的一環。”

“破碎之月的神降已經被統領大人阻止了。”拉森提出異議。莫非是光輝議會還不死心?他突然非常好奇代行者得到了怎樣的女神諭令。

“我不懷疑白的成果。但破碎之月的神降並非一蹴而就,在黑月潮汐到來前,祂一定有一個漫長的準備過程。收回投影不過是最後一步。”聖者狄摩西斯問:“你對白月女巫有了解嗎?”

“她們是破碎之月的信徒。”拉森對這些知識的了解全都來自“命運女巫”海倫。她在伊士曼的近況如何?找到羅瑪了嗎?比起紅之預言,他更希望夢到她們的狀況。

“破碎之月貝爾蒂的信徒。”聖者告訴他。“冰地女巫信仰的是幸運女神貝爾蒂,凡人永遠會受到神祇和信仰的多麵性的引導。神秘的媒介和現象不同,然而力量的根本都是月之魔力。”

拉森用筆記下來。他除了對占星術了如指掌,其他的神秘學知識例如女巫力量起源和魔學他都習慣儲存在紙麵上,以免乾擾思維,進而影響與命運的接觸。畢竟重要的預言多以夢境的形式體現,他想得越多、知識越駁雜,夢境就越抽象。

然而補充知識是必要的,他必須利用神秘知識去解讀夢境信息。好在天室並不隻有他一個人,聖者的存在同樣體現了艾恩之眼的價值。

“旁邊有黑影。”先知說。

長久注視漩渦,拉森甚至能從中察覺到不祥的意味。他按捺住異樣感,仔細分辨光斑的輪廓。“是那些屍體。我們可能找到了遺骸漂流的終點。”

導師認同了他的猜測。“破碎之月唯有以死物祭祀。祂在不停地接受魔力祭品,準備下一個黑月潮汐。白之使阻止祂的辦法是將祂的部分投影送出了卡瑪瑞婭,根據貝爾蒂的權柄推測,祂很可能會通過操控概率,製造出環環相扣的線索來吸引投影回到月之都。”

“聽起來是一項大工程。”月亮的投影是狼人,這個神秘種族在被月精靈驅逐以來飽受瘋狂的折磨。那個替代了卡瑪瑞婭水妖精的狼人祭品逃離了聖白之城,但就算光輝議會現在找到他,也不可能讓碎月降臨月之都的投影需要積蓄魔力,他們還得等上近千年。

聖者不這麼認為:“破碎之月掌管好運,從神學的角度來看,白月女巫們是分薄了命運之神奧托的信仰權柄。即便不成功,碎月也相當於命運的諾恩,祂輕易就能引導概率,將發展倒向有利自身的一邊。”

“我會將碎月作為神秘現象納入觀景台的監測項目。”拉森記下來。

碎月的目標多半是河流中的死人,這可沒法限製。畢竟不管是金雀河還是銀溪,都是滋養生與死的溫床,高塔不可能像對待阿布羅茲那樣將它們完全與生命隔離。於是他們接著觀察夢境。

但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聖者大人?拉森老師?”小秘書薩比娜在門外呼喚。“觀景台傳來通訊。”

題外話:薩比娜這個名字好像被人吐槽太過惡意了,其實寫成薩賓娜也可以,大家選擇一下改還是不改。反正英都是saba

由於某些讀者可能看不到作者的話,我就把這個問題寫在正了。選好在評論區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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