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還有這種說法。被發現又會怎樣?”
梅布爾扭頭瞥了他一眼。“有人因此送了命。”
再次回到讚格威爾,聖城的緊張狀態為炎熱的天氣火上澆油。城門嚴格封鎖,聖騎士仔細檢查每個進城的人。梅布爾把絲巾纏在臉上,趁著空閒在樹蔭裡給自己的手指塗色。“還有多久?”她無聊地詢問。
“大概半小時。”安川似乎能聞到弓臂上的鬆脂在毒辣陽光烤炙下散發出來的異味。聖騎士依然套著標誌性的銀白鎧甲,當他們在夜晚時分除下裝備,也許會發現自己的皮膚已經烤熟了。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會降溫魔法。“上次也是這樣。光輝議會忽然開始搜捕惡魔。”
“惡魔?”
“一位議員被惡魔謀殺,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梅布爾若有所思地沉默下去。
安川卻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陽光下的沙丘在狂風中緩緩移動。可怕的刺殺發生時,他正打算進城賣掉手中囤積的神秘材料,城防軍放下鐵刺,在兩百碼外吹哨子警告。要不是一位他熟識的神父特彆通融,安川就得和其他冒險者一道睡在沙子裡。進城後他得到回形針傭兵團被擋在城外的消息,就更覺得慶幸了。
眼下他不需要擔心露宿條件。梅布爾的皮箱裡裝滿零碎,她自己也可以隨手在沙漠裡搭建出一座旅館。不過安川覺得她不會等那麼久。“織夢師”梅布爾瑪格德琳是個到哪兒都受歡迎的自然精靈,離開聖瓦羅蘭後,連神聖光輝議會也願意對她以禮相待。當然,要是她不隨身攜帶古怪的生物就更好了。
“我可以等。”精靈女士吹乾手指,滿意地看著皮膚上的油彩凝固成亮晶晶的方塊。
自然精靈沒有指甲,她的多此一舉恐怕不止是因為興趣。梅布爾打算悄悄借道聖城,最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安川知道她這麼做的理由,西爾維婭變成的絲巾還靜靜纏在她的頭發上呢,光輝議會不可能把這家夥放進去。“最好把她藏在夢境裡。”風行者提醒。
路過銀石穀時,梅布爾終究沒把西爾維婭丟進去。她隻是在戲弄這孩子,就像當初用阿尤恩的幻影戲弄我一樣。安川希望西爾維婭能比他明白的早一些。
太陽稍微收斂熱度,風漸漸增大。讚格威爾於半小時後對他們開放,安川仍感覺聖騎士的目光釘在後背上。每個宣稱自己是冒險者的人都有此待遇,梅布爾並不在意。她打量著繪有太陽圖騰的螺旋高塔,一隻昏頭的鳥撞上閃爍的玻璃。這裡到處是光線和能透過光線的東西,一切事物都是筆直、明快、莊嚴且牢固的。安川不喜歡這裡,儘管這裡井然有序。
“我們浪費太多時間了。”風行者忍不住說。穿梭站早就被封鎖,可他們不是通過矩梯跨越距離的。
“沒關係。”精靈女士開口。她頭頂的西爾維婭一句話都不說,似乎是中暑了。“聖城遭到了第二次襲擊,他們的警惕是理所應當。”
“不是議員被刺殺麼?”
“是那之後的事。”梅布爾沒脫離過他的視線,但安川這個離開聖城不足一星期的人卻沒她知道得多。他不清楚油橡皮小人族是否能隱身,總之,他從沒見過它們。“無星之夜的惡魔領主潛伏在城裡,劫走了一批要被處死的無名者同伴。”
願希瑟保佑他們。“聖堂應該更早提高警惕才對。”
“說得沒錯。光輝議會打算把敵人引出來。”梅布爾指了指廣場中央的高台,那裡是盆地中的凸起。周圍都是高大的建築,教人喘不過氣來。“但他們打錯了算盤,讓物逃走了。”
高台上空空蕩蕩,沒有堆砌的木柴或不祥的灰燼,甚至沒有烏鴉停留。閘刀的把手褪了色,木樁沾滿汙漬,繩子一圈圈掛在長矛上,那裡原本屬於罪人的頭顱。惡魔領主救走了無名者,現在繩子和長矛頂都淋滿鳥屎。一股隱秘的焦味忽遠忽近,安川分不清那是刑場的氣味,還是背上弓臂的鬆脂。
精靈女士在最近的位置駐足。
“自然告訴我當時的景象。”她背對著安川說,“惡魔帶來黑暗,在刹那間偷走了刑場的罪人。”一個奇異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看到什麼了,安川?”
死亡和不公。“陽光很足,光線汙染了環境。”這類感受過於碎片化,他覺得該補充幾句。“微光領主是原本是露西亞神官,他抽走這裡的光線,以創造出黑暗區域。”
花園主人搖了搖頭。“露西亞一直注視著這裡,黑暗蒙蔽的隻是祂的信徒的眼睛。抽走光線隻是表麵,為了掩蓋真實目的。”
“表麵?”忽然,砍刀的刃口引起了他的注意。那裡似乎有種熟悉感。安川抽了口氣,熱風灌進喉嚨。
“神秘的痕跡無法徹底掩蓋,安川。有人曾在這搭建了一個夢境。”梅布爾輕聲說,“不是微光領主,他們遇到了我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