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內絲長著一張漂亮的精靈女性的麵孔,但這沒能為她的哀求增色。銀歌騎士們隻想找到殺死同伴的仇人,對她漠不關心。“求求你們。”她低聲說,“哥菲兒是被迫的,施蒂克斯奪走了她。”
“施蒂克斯是誰?”
尤利爾的聲音把她嚇一跳。也許她自己也沒想到會有人回應。與奧蘿拉相比,阿內絲幾乎是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女,畢竟連梅米那樣的笨蛋也知道,曾打算將她燉湯解毒的人不能作為求助的對象考慮。
波加特和喬伊搜索庭院時,尤利爾負責看守俘虜。他並沒有性命之憂,因此願意和她交流——起碼在其他人眼裡是這樣。羊皮卷的存在是他的秘密。
“彆害怕,小姐。”學徒安慰,“我是蓋亞的修士,絕不會傷害你。誰是施蒂克斯?”
阿內絲呆了一會兒才回答:“他是個小偷。”
“小偷?”
“就是你想的那種,尤利爾。施蒂克斯本來是奧雷尼亞人,他的父親忽然變成初源,點著了穀倉。他們全家被當地領主驅趕,逃到阿蘭沃。”
“太詳細了。”學徒嘀咕。水妖精總會知道很多東西,隻要她們想。
“他在卡瑪瑞婭偷走了哥菲兒,帶她藏到堡城。”阿內絲繼續說。她明顯是在用水妖精的天賦探知過去。曾經的妖精族長奧蘿拉使用同樣的能力時一點也不顯露出來,獲取信息的速度和精確性也遠勝過她。“哥菲兒在成年時愛上了他。她不是自願向水井下毒的。”
“對不起。但這能有什麼不自願?”
“哥菲兒是聖經的造物,她隻會愛上自己憎恨的人。”
“我不明白。”她說話顛三倒四的程度堪比白之使。“你提到聖經?”
“我沒有。”她否認。
“可能我聽錯了罷。”但誓約之卷從不會誤判謊言。“我真心想幫你,阿內絲小姐,食用智慧生物是可怕的行徑,會遭諸神厭棄。我不希望我的同伴這麼做。”
阿內絲回過頭。“你不認可他們是你的同伴。”她的聲音如水流般輕柔,但吐出的詞彙相當尖銳。“你好像隻在乎某些人。”
尤利爾不得不承認。“沒辦法,人有親疏之分。”他喜歡波加特和雷戈,甚至是沒說過幾句話的奧庫斯,因為他們都是銀歌騎士,是“勝利者”維隆卡的手下騎兵。哪怕強大如奧雷尼亞帝國,也在龍禍中分崩離析,唯有銀歌騎士團的傳說依然盛傳不朽。每位騎士都可稱英雄,誰不喜歡英雄?聖堂巫師和高塔信使在銀歌騎士麵前都黯然失色。出於個人原因,他尤其討厭杜伊琳。
喬伊原本屬於例外。但白之使仍是神秘領域的守衛者,他的傳說從兩百年前的亡靈之災開始,一直持續到現今。尤利爾隻奇怪從沒人提起白之使曾是銀歌騎士。這段經曆本該是一切的起源,是值得濃墨重彩描述的傳奇,它究竟怎麼遺失在曆史中的?
夢境將告訴他答案。有關奧雷尼亞皇帝的更替、聖瓦羅蘭政變、“黃昏之幕”引起的災難……它們似乎已經一一透露出輪廓了。水妖精阿內絲的真相的喉舌,她有非凡的力量,可以解開絕大多數謎團。
隻要他取得她的信任。
“我也不想被吃掉。”阿內絲說,“哥菲兒和我不一樣,她死後會有新的同族誕生,而我死掉就真的死了。”
學徒頭一次聽說。難怪她出賣同族求生的決心下得這麼容易。“因為你是個初源?”
阿內絲點點頭。“初源是諸神給生靈的恩賜,就像貓的第二條命一樣。但用掉就沒有了。”
“是麼?我見過一個亡靈生物,他也是無……初源。”
“我說的不準確。諸神當然包括死神,隻是你們人類不崇拜祂。”
“我猜沒有活著的東西會崇拜死神,假如祂就是我想的那樣的話。”
“不對,尤利爾,你為之服務的信仰誕生於畏懼,活人也會崇拜死亡,因為他們怕死。”
“你也怕死。”
“我和哥菲兒不一樣。”銀歌騎士開始搜索靠後的房間,阿內絲的聲音更輕了。“她不是我的同族了。我屬於黃昏之幕,有了新的同伴。”
這話在後世大有市場,在先民時期可不同。“初源隻是一種天賦,你還是你,人還是人。難道人類的初源會因這份天賦長出翅膀麼?若是這樣,你也不會被抓住了。”
“傑恩·赫瑟出賣了我們。”
“對你們而言,人類的狡詐是不可想象的。”妖精能夠通曉古今,不過前提是她們“想”這麼做。“他也沒討到好處。杜伊琳是將他拖在馬後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