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宰相!
漫漫長江之上,一隻艦隊延江而上。
陳升之正坐於艦中,他罷相以鎮江軍節度使判揚州,如今往潤州祭祖後繼續西上。
這支艦隊旌旗招展,沿途船隊見了若不停下避讓必遭嗬斥。艦隊浩浩蕩蕩,舟楫銜尾,蔽江而進。
在長江岸邊,穿著錦衣繡袍的官吏們沿江迎接,但艦船卻沒有泊岸的意思,隻是略微一放緩。
江邊的官吏們便乘著舟前往陳升之所乘的巨艦上拜謁,並送上一些‘土特產’。
陳升之甚至都不說幾句話,艦隊便開走了。
一群官吏們立在舟頭向陳升之行禮。
巨艦上的陳升之淡淡而笑,他入中書不成,以使相的身份判揚州,到了地方自沒有人敢奈何他。而潤州節度使名正是鎮江軍,是陳升之的本鎮。
在朝為官時謹慎了一輩子,老來到了地方再不炫耀威勢,自己又有幾年好活的?
下麵官員們也非常懂得意思,揚州,潤州的官員都是迎來送往,爭著巴結,至於這一幕被人傳得如何,陳升之也不在乎了,反正也如今朝中也不會有人在這點小事上與他過不去。
官員帖子送來,陳升之草草看了一眼搖頭道“這些官員都不知道先辦出些有名聲的事來就上門求見,老夫一個都不識得。”
陳升之艦過了潤州,便往蔣山而去。
“到了蔣山了。”下人稟告。
陳升之點了點頭,他此去蔣山見一見王安石。
王安石在熙寧十年罷相後,身子一直不好,生了幾次大病,如今在鐘山調養身體。
他來此約王安石在蔣山見一見麵。
陳升之與韓絳當初都是韓琦的左膀右臂,後來在變法之事上蛇鼠兩端,先是支持王安石被稱作笙相,後反對條例司又不見容於王安石。
不過對陳升之而言都是往事了。他走上船頭,隻想找王安石敘敘舊。
“介甫何在?”陳升之四目相對張望,見江上沒有什麼艦船,案邊也沒有旌旗鑼鼓,隨從喝道。
“使相,舒公就在蘆葦叢中,那騎著驢的人便是。”
陳升之順著對方所指看去,果真在蘆葦叢中看到了頭戴白巾,騎著頭毛驢的王安石,左右隻有一名隨從。
“快就岸!”
陳升之吩咐後。因江水甚急他座下大船回旋許久,方才泊岸。
見了王安石如此淡泊,陳升之滿臉愧色,人家堂堂宰相致仕不過一頭毛驢,一名童子相伴,而自己幾十艘大船,沿江喝道,地方官吏爭相迎送。
這排場到底是擺給誰看?
陳升之道“人道介甫是真隱鐘山,我看是真的。”
王安石笑嗬嗬地道“還有什麼是假的。”
說完王安石頓了頓道“致仕之初我也是心灰意懶,對一切都不聞不問,但此刻早已是習慣了。”
“我這人愛動不愛靜,平日非臥即行,我如今卜居鐘山,因家宅至州城,正好是去鐘山半程,故名為半山。”
陳升之聞言笑道“半山好,用蔡君謨的詩來說便是‘花未全開月半圓,尋花待月思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