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的始末學生最了解不過。”汪文言欠了欠身。
書房裡的幾個人用詢問般的目光看向了他。
就聽他繼續說道:“當時上奏本的禦史有兩位,一位是剛從大同巡按任上回來的禦史柳節安柳大人,另一位是宣府出身的禦史王幼竹王大人。”
“對,我也記得,是這兩位禦史上的奏本。”韓爌接話說了一句。,
“韓大人說的沒錯。”汪文言朝韓爌拱了拱手,旋即又道,“其實這件事和學生還有一些關係,範家的範永成找到學生,學生指點他去找柳禦史,而另外一位禦史王大人是範家自己找來的。”
“這麼說虎字旗為匪禍亂地方的事情,都是子虛烏有了?”劉一燝眉頭一蹙。
“是真是假,學生也不太清楚。”汪文言坦言道,“不過學生派人打聽過,張家口的範家和虎字旗之間因為生意上的事情,積怨頗深。”
韓爌說道:“無風不起浪,說不好這個虎字旗真是為禍地方的匪患。”
一旁的王安開口說道:“這事咱家也知道,當時皇爺收到兩位禦史的奏折,便讓魏忠賢去了駱思恭駱大人府上傳了口諭,安排錦衣衛下去查證,最後好像什麼都沒有查出來,說是莫須有的事情。”
劉一燝看向汪文言說道:“這事你做差了,若是虎字旗真的禍亂地方還好,大不了派兵清剿,可偏偏沒有,起因隻是兩個商人之間的爭鬥,一方故意陷害另一方。”
“是學生的錯。”汪文言站起身,拱手認錯。
劉一燝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同時說道:“好了,這件事已經過去,好在沒有出什麼大事,不然你就成了範家的幫凶。”
相比後來的一些首輔,劉一燝還算正直,切實努力過做事,不像後來的一些首輔,隻知道黨爭和弄權,貪婪首輔之位,卻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切實對百姓有利,對大明江山有益的事情。
“學生謹聽大人教誨。”汪文言又施了一禮,這才重新坐回座位上。
可他嘴上雖然認錯,但心中卻是另一個想法。
當初範家的人來找他的時候,方從哲還是首輔,作為東林黨的智囊,為了能夠打壓浙黨,迫使方從哲早些從首輔之位上下來,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
若是因為一個商人的性命,能使方從哲早日從首輔的位子上下來,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至於那個虎字旗商號的死活,他根本就不關心。
他是獄卒出身,沒有東林黨中一些人的清高和忌諱。
一旁的王安這個時候說道:“汪先生,你還沒有說如何弄到魏忠賢和虎字旗那個鋪子之間的隱秘?況且就算真有隱秘,你又如何讓虎字旗的人願意告訴咱家。”
“這並不難。”汪文言笑著說道,“學生了解過,虎字旗是大同靈丘的一家商號,主要經營鐵器和騾馬行的生意,如今他們的鐵器正謀求進入工部,想要替代閩鐵的份額,不過此事還需二位大人出麵才行。”
說著,他看向了劉一燝和韓爌。
能夠說動工部把閩鐵份額讓出來,留給虎字旗生產的晉鐵,這樣的事情不是他一個無職無權的白身能做到的,所以隻能求助於書房裡的兩位朝中大員。
王安也看向了劉一燝那裡。
若是虎字旗生產的晉鐵想進入工部,隻要劉一燝這個首輔和工部的人打聲招呼,就算虎字旗生產的晉鐵不能完全替代閩鐵全部份額,也能夠分走一部分閩鐵的份額。
更重要的是,如今方從哲不再是首輔,閩鐵背後的那些鐵商失了勢,早晚都要分出一部分份額給那些背景強硬的鐵商。
劉一燝眉頭一皺,說道:“晉鐵質量上不如閩鐵吧?工部采買閩鐵,也是因為閩鐵的質量更好。”
聽到這話的汪文言笑著說道:“再好的精鐵到了工部,打造出的兵甲也都是偷工減料,所以晉鐵跟閩鐵到了工部手裡並無多少不同,”
劉一燝臉色有些難看,可他知道汪文言說的都是事實。
坐上首輔的位子,他才知道大明早已是千瘡百孔,到處都缺銀子,工部也是一樣,不偷工減料,根本湊不齊軍中對兵甲的需求,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工部還是軍中,都不缺少蛀蟲,清理都清理不乾淨。
而且他也清楚,大明上上下下早就沒有不貪拿卡要的官員了,就連東林黨內,也有不少這樣的官員,他總不能連東林黨的人也一起收拾。
若真的用霹靂手段來整治大明上下的貪官,那他這個首輔恐怕難以做長久,到那時彈劾他的奏折一定會像雪花一樣多,就連東林黨內部也不會少了彈劾他的奏本。
王安說道,“若是二位大人不願意和工部的人說,那咱家賣賣老臉,也可以去和工部的人打聲招呼。”
隻要能夠收拾魏忠賢,他才不介意工部用什麼鐵。
不就是工部的官員撈取好處這點小事,宮中派去采買的內監,哪一次采買不撈足了好處,這樣的事情他見多了。
“也好,這事就勞煩王公公去做。”劉一燝朝王安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王公公笑了笑。
他知道劉一燝在乎自己的清譽,不願意沾上這樣的事情,換做是方從哲在時,絕不會有這種猶豫,自己就會出麵和工部的人打招呼。
如今他隨著與東林黨交往密切,知道有一些東林黨人十分看重自己的清譽,眼前的劉一燝是這樣,韓爌是這樣,葉向高也是這樣。
汪文言提醒道:“王公公最好直接派人去虎字旗的商鋪,找他們掌櫃,用他們生產的晉鐵進入工部為條件,換取關於魏閹的事情,相信他們掌櫃隻要不傻,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王安想了想,說道:“咱家還是有些擔心,若是魏忠賢和虎字旗的商鋪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那咱家可就白費力氣了,而且還會引起魏忠賢的警覺。”
“王公公放心。”汪文言笑道,“若是沒有什麼好處,魏閹如何會經常去虎字旗的商鋪,魏閹總不會真的買一些鐵貨帶回宮裡去。”
王安說道,“魏忠賢不是禦膳房的人,又不是宮裡的采買,就算宮裡要買一些鐵貨,也有內監出宮采購,用不上他親自去買。”
“公公說得是。”汪文言說道,“魏閹不用替宮裡采買東西,那他經常去虎字旗的商鋪,不是收受好處就是做一些隱秘的事情,不管是哪一種,隻要把柄落在公公手裡,到時候公公還怕收拾不了他嗎?”
“哈哈,汪先生說的在理,咱家隻要捏住他的把柄,何愁收拾不了他。”王安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