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幾個蠢貨說好話,把一切責任都攔在自己身上,儘力想讓他們高興起來。
要說冤枉,像他們幾個這樣的才是貨真價實苦主呢,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不過好就好在寧衛民是個講道理的人,至少對自己人講道理。
而且他是長在紅旗下的,活在春風裡的共和國子民。
從小受到的就是社會主義教育,信奉的是眾生平等,男女平等。
他可沒有日本人那種大男子主義的封建腦袋瓜,沒有那種非要在表麵上強調上下尊卑的喜好。
所以他很理解香川姐妹的苦衷,也很和氣的予以回應。
“沒事,這又不是你們的錯。請不要歸咎在自己的身上。要說怪,其實也怪我,誰讓我沒聽從安排,去主賓席坐呢……”
而這無疑又讓他顯得更體貼,更有風度,更懂得替人著想了。
隻是他給出的好意,也得是沒有等級觀念的人才會心安理得的接受。
實際上,哪怕他這麼說,香川凜子卻仍然心裡難安。
她居然搖了搖頭,堅持說,“不,是我們的問題,怪我們安排不周,才讓您受到了這樣的打擾和怠慢。”
而身為新娘的美代子更是以實際行動再度道歉,深深地鞠躬。
“寧社長,請原諒。真的非常抱歉……”
這下寧衛民也沒轍了,他用無奈的眼神和鬆本慶子交流了一下,也隻好改了措辭。
先是以認真的口氣回應,“好吧,我接受你們的歉意。這件事就讓我們一起忘掉好了,這點小事真的不值一提。不要讓它破壞我們的好心情,今天可是你們的大好日子呢。看到你們這麼溫暖心靈的結婚儀式,看到新郎新娘如此恩愛,連我們都感到了幸福呢。”
跟著他又半開玩笑地說,“何況你們準備了如此豐盛的餐食,還送了這麼豪華的伴手禮,這樣的情誼和心意就更讓人感動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開心才是。謝謝你們的盛情款待啊,總感覺無功受祿,讓人有點誠惶誠恐呢。”
這話倒是沒錯,光伴手禮,每人就得有七八千円的開銷,這越發坐實了這場婚禮一定賠本的本質。
雖然香川姐妹嘴裡都是一再謙虛。
“哪裡哪裡,根本不值一提的禮物,讓您見笑……”
“就是說,寧社長,不要開玩笑了……”
但她們也總算為了婚禮辦得還算體麵,所有付出沒有白費力氣,而欣慰地笑了。
更何況鬆本慶子無比懂得寧衛民的心意,非常了解他想要減輕姐妹倆的心理負擔,這個時候同樣也來湊趣。
“真的是呢。今天的婚禮太完美了,看到你們的婚禮辦得這樣的風光和體麵,我們都有點吃不準自己的婚禮該怎麼準備好了呢。現在很擔心自己的婚禮會鬨笑話呢。尤其是今天新娘打扮的真是非常非常漂亮啊,簡直是‘三國第一美’。所以……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選用的是哪位化妝師啊,我也想征詢下這位專業人士意見。我現在可是很擔心自己的婚禮形象呢……”
她的嘴裡故意說著好聽的話,就更是完全把話題轉移開來,變成了完全輕鬆的女人話題。
就這樣,在這樣一個賢內助神助攻的幫襯下,寧衛民順利化解了緊張尷尬的氣氛。
等到電梯來到樓下打開,幾個人一起步入氣派的酒店大堂時,所有的不快都已經真正的置於腦後,大家又恢複到相談甚歡的輕鬆狀態。
按理說,接下來就是彼此寒暄告辭完畢,就此作彆了。
寧衛民應該帶著慶子去大門口坐上他們開來的車,而香川姐妹還要回到餐廳去款待關照其他的賓客。
然而就在此時,有兩個討論日經指數和股票行情的酒店顧客腳步匆匆地與他們擦肩走過。
躲不開的ntt,不禁讓寧衛民一下子又想起今天的爭執來。
尤其是兩個客人誇誇其談的樣子,很像長瀨與二宮今天在自己麵前嘚瑟樣子。
這不免讓寧衛民心裡有一個念頭忽然一閃而過。
於是這不但促使他把告辭的話生吞下了肚兒,甚至轉而開口說出了讓人頗感意外的請求。
“抱歉,我還有幾句話想私下裡單獨跟凜子說,好不好再給我幾分鐘?”
就這樣,鬆本慶子和美代子便都留在原地繼續聊天。
而香川凜子則和寧衛民走到不遠處的落地玻璃牆前。
“社長,您有什麼事要交代給我去辦嗎?”
香川凜子好奇地問,她誤以為是有關於書店經營方麵的事情。
然而卻沒想到,寧衛民略顯尷尬地笑了笑,談的卻是私人的不能再私人的話題。
“不不,我是想……作為朋友和你談幾句有關婚姻的問題……”
“啊!婚……婚姻?”
凜子吃驚的捂住了嘴,並且睜大了眼睛。相當不確定地質疑。
“社長,您怎麼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彆叫我社長,也彆用敬語。我們現在隻是朋友,隻是隨便聊聊。請把我當成純粹的朋友,忘了我是社長。好嗎?”
“好吧,朋友……”
“所以恕我直言,我其實是有些擔心你的。凜子你一直忙於工作,還要抽出時間幫我管理書店。這種生活狀況確實失衡,想要兼顧一下情感,這很正常。但是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想好,婚姻生活是什麼樣子的。你能告訴我嗎?你想要的理想婚姻,未來的幸福,究竟是怎樣的呢?是像你姐姐和姐夫這樣的呢?還是像我和慶子一樣?你渴望過上什麼樣的人生?”
“抱歉,這種問題……我還真的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突然地……”
“沒有想過,那就應該好好想想了,因為這就是我害怕出現的問題。聽我說,你是我在日本的皮爾卡頓見過的最有創造力和經營頭腦的人。憑你的能力,我相信一定會有遠大的前程。雖然日本的社會環境仍然遠遠無法做到男女平等,可像你這樣有才乾的人是絕對不會埋沒的。為什麼你不能成為日本第一位女社長呢?”
“女社長?我?這怎麼可能?”
“是的,怎麼不可能。這就是我的想法。起碼在我們華夏,就是這樣的。歐美也沒問題,隻有日本有問題。所以這才不合理,注定在未來某一天,一定會改變。你看日本女性如今不也有工作的權力了嘛?這在過去同樣是不可能的事。總之,我相信隻要你願意,有一天你也會做到的。”
“但是……但是……”
“但是日本的家庭觀念不允許,社會壓力會很大是嗎?那就要看你自己了。請注意,我絕不否認日本傳統家庭的模式。但幸福對每個人來說,含義並不完全相同。就像我並不會在婚後要求慶子隱退,我就是怕她成為純粹的家庭主婦會不幸福。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之所以是男人說了算,為什麼?我告訴你,是事業給了男人統治世界的權力,事業也一樣能給女人自由。你們姐妹來東京,當然是尋找幸福的吧?美代子應該已經找到了,起碼她認為自己找到了。但問題是,這樣的幸福適合你嗎?成為一個依附於男人的家庭主婦是你想要的嗎?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感到你的才華不善加利用太可惜了,所以建議你在人生最重要的關口好好想想,我隻是在提醒你人生一定會有多元化的選擇。是有可能事業、愛情兼顧的。起碼我希望你結婚之後不要放棄自己的事業。因為一個人隻有收入獨立,才能人格獨立。以我的了解,你是不會心甘情願成為一個男人的附庸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放棄自我,你說對嗎?”
此時此刻,寧衛民眼睛亮亮的,閃爍著魔性的光。
雖然他極力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好心人模樣,但實際上,他卻在做著ua的事。
嗯,他就是小心眼,就是記仇。就是見不得好白菜讓豬拱,怎麼地吧?
直接勸,讓香川凜子彆考慮那個二宮秀男,逼格太低。
反正隻要能讓香川凜子打心裡認可他的話,那這樣的傻瓜,就再沒機會沾她的邊兒了。
還想美女?
想屁吃吧!
(注三國第一美,是日本俗語。翻譯過來意思是“三國第一新娘”,用以讚美新娘非常美麗動人。然而這三國可不是我們熟知的魏蜀吳三國。而是中、印、日,古代的日本對海外的國家認知鳳毛麟角,所以當時就造成了日本他們認為世界中隻有存在三個國家,以此指代全世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