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從家裡一瘸一拐的離開時,年京不但腳疼,臉也疼。
可想了想,其實他還真沒什麼地方可去。
通常情況下,這種事男人無法對任何人言。
隻能深埋在心裡,自己舔舐傷口,考量對策。
如果實在受不了情緒的負擔,頂多是另找個由頭兒,去跟最親密、最信任的哥們兒狂歡一場,暫時麻醉自己。
還得注意,千萬不能喝多了,以免酒後失言,追悔莫及。
而且年京既沒有什麼真正的好哥們,身上更沒有幾個錢。
於是想想,也隻有先回父母家了。
至於臉上的傷,年京找了個合適的借口,裝作騎車跟個冒失鬼撞上了。
彆說,年京比江惠的運氣要好。
雖然是狼狽的匆忙而來,也沒給父母帶什麼東西。
可作為這個貧寒家庭裡最有出息的孩子,作為四鄰八舍唯一一個有官職的人,難得回家一趟的年京,還是受到了相當熱情的款待。
從小看他長大的老鄰居與之碰麵,全都熱情備至的與他打招呼,一口一個“年科長”。
家裡無論爸媽還是兩個姐姐都把他當貴客。
尤其母親,看到他的傷,不但又著急、又心疼的給他上藥。
還一個勁兒咒罵那個實際上並不存在的交通肇事者。
並且拿出兩塊多錢讓大姐出門買了條草魚回來,要晚飯加個菜。
父親則歡天喜地的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問他工作和生活是否順利。
甚至吃飯時,父親還主動給他倒酒,全家人都眼睜睜靜候他最先動筷子。
可這樣禮遇,反倒讓年京的心情更壓抑了。
因為他一看這陣勢,就猜到自己家裡怕是有事要他辦。
果不其然,爸爸在幾杯酒後就開口了。
有點不好意思的說自己快退休了,家裡閒著也不是事。
希望年京最好能幫著找個看大門或者守夜的兼差,讓他再給家裡弄幾個錢貼補日子。
而媽媽和兩個姐姐,同樣在為二姐的閨女訂奶的事兒發愁。
敢情家裡人估量著二姐生的是個女孩吃的不多,自打那孩子出生,就給孩子就訂了一瓶奶。
結果倆月之後,孩子飯量大了,每天都吃不夠,到了晚上能餓得直哭。
想再找奶站改成兩瓶奶吧,卻已經不能夠了,人家不給辦。
所以這事兒也得讓年京幫忙。
實話實說,要放在過去,年京絕對大包大攬下來。
他根本不用跟江惠說,就能給辦了。
可問題是他自己清楚,他仗的是江家的勢啊。
眼下都跟江惠鬨到這份上了,而且很可能,他就不是江家的女婿了。
那還能辦嗎?就是抓緊時間辦了,也會吃倒賬啊?
所以這次他遲疑了,猶豫了。
而他的家人也因此變得唯唯諾諾,有點膽戰心驚了。
似乎還以為他們自己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
這讓年京比可憐自己,更可憐這些親人們。
於是也隻有硬著頭皮先答應了下來。
如此,他的親人們才恢複自然,又開始爭著誇他有本事,笑盈盈的跟他說話。
但親人們終究不敢長時間留他,生怕他回去晚了,江惠會不高興。
實際上沒到八點,酒勁兒燒得年京眼珠子還紅著,謹小慎微的家人們就開始提醒他該回家了。
送他出門時,父母還一個勁叮囑家裡不用他太掛念,說沒有大事儘量不會給他添麻煩。
隻要他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跟江惠彆紅臉、彆吵架就好。
就這樣,年京便又騎車出了小胡同,然後在大街上繼續無家可歸的遊蕩。
而他的心情其實並沒有因為家人的溫暖而好多少,反倒多了份情感包袱和精神負擔。
所以儘管今年京城大辦夜市,街上到處是鮮麗的瓜果,繁榮的景象,動人的少女,也難以讓他心生一點興致。
他不知道自己要乾嘛,不想去任何地方,也不想見人,什麼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
他感到神經麻木,如同電視劇《射雕英雄傳》裡被點了穴位的人,周身麻痹。
同時又感到難以承受的壓抑和恐懼。
因而忍不住開始反思和檢討自己今天的行為。
太不理智了!
既然裝聾作啞都這麼久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何必非要現在就毀了一切?
雖然說沒有男人能忍這種氣,能忍就不是人了。
可我不是已經把奸夫給送“進去”了嘛。
這也就夠了。
何必非要跟她吵呢?
為什麼非要把話挑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