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姚老師的事情,肖堯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
班上的氣氛也很吊怪,時不時還有外班的學生前來圍觀加指指點點,都被張嘉龍給轟出去了。
最後一堂課上完也沒人來宣布放學,眾人各自做鳥獸散狀。
本想再和鬱璐穎多說幾句話,騎車來接的鬱母卻是一分鐘也沒有晚到。
小熊喊肖堯一起去吃東西,他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了。..
每次想到小熊將劍刺向姚老師的場麵,儘管那可能不是真正的姚老師,還是讓肖堯覺得不認識小熊了。
他去了學校對麵的教堂,找老鬱。
“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鬱神父吐出一口煙,又拿起了茶幾上的那罐啤酒:“來一罐?”
“不了,謝謝。”肖堯皺了皺眉頭。
辦公室裡沒有開空調,隻有一台落地式的風扇在緩慢地搖頭,送出溫度可疑的風。
鬱神父沒有穿神職人員的服裝,而是穿著一件舊t恤和中褲。
“看你的表情,你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肖堯謹慎地確認道。
“一半一半吧,”姚神父把手中的啤酒一飲而儘:“算是我的多種猜想之一。”
“我總覺得,這樣是不對的。”肖堯嘀咕道。
“廢話,知道不對,下次就彆再這麼乾了。”鬱神父把煙頭在缸中掐滅。
“不是我乾……等等,還有下次?”肖堯一愣。
鬱神父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嚴肅地叮囑肖堯,務必和小熊同學傳達清楚。
“我知道了……”肖堯道:“話說,公開懺悔違反你們的教義麼?我記得鬱璐穎有一次和我說,教會早期……”
“自願公開懺悔不違反,”鬱神父的語氣重點落在前兩個字上:“但是被自願?嗬嗬,這是侵犯他人的自由意誌。”
“自由意誌……”肖堯的嘴裡咀嚼著這兩個字。
“這有什麼好想的,”鬱神父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要是全社會所有人都被強迫公開懺悔,把一切內心的齷齪想法都說出來,這社會不就亂套了?誰能在這種審判麵前站立得住?你能嗎?”
“我也是這麼想的。”肖堯點頭道。
“正義的根基是公平。彆說姚先生沒實際做什麼,就算他真的做了什麼,也應該由警察來尋找他的犯案證據,由法律來審判。”鬱神父仿佛自言自語般地向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不過小熊說的也有道理,姚老師這種內心狀況,呃,心理狀態,可能已經不適合當老師了吧?”肖堯說這話,與其說是在和鬱神父抬杠,倒不如說是在強行說服自己。
“你們當中誰沒有罪的,首先向她投石吧。”鬱神父引用了一句福音書中的名言。
“嗯,我知道了,”肖堯點頭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情想問您。”
鬱神父睜開左邊的眼皮。
“夢境,有沒有可能是預見未來的事情,或者……天主的啟示啥啥的麼?”肖堯斟酌著詞句。
“有可能的,比如舊約當中的達尼爾先知,聖祖雅各伯的兒子若瑟,以及主的養父,大聖若瑟……”鬱神父不假思索道。
肖堯這會兒沒心情聽他慢慢講聖經故事,遂找了個空檔打斷了鬱神父的長篇大論,隨後
給他講述了這一個月來,自己經常做的那個夢。
“賦能、閉環、抓手?什麼玩意兒?”鬱神父聽完後,困惑地抽了抽鼻子。
“這不是重點!重點不是我在未來和沈婕一起出去,然後被大貨車司機創死的事情嗎?”肖堯叫道。
“所以呢?那不就是個夢嗎?”鬱神父聳肩道。
“不是,”肖堯好氣又好笑:“我一個月做了沒四次也有三次。”
“那也很正常,你想說什麼?這是天主啟示給你的悲慘未來?”鬱神父嘲笑道:“你,想,多,了。天主不像我這麼有空。”
“呃……”
“算了,老子耐著點性子,給你小子捋一捋。”鬱神父坐直了身體:“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會做這種夢,主要是因為你的焦慮。”
“焦慮?”
“夢是潛意識的反應,代表著現實願望的曲折達成。你對人家小沈有意思,但是又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你的欲望和焦慮交織在一起,就扭曲為夢境中的這種……”鬱神父侃侃而談。
“我要聽你說這些,我乾嘛不去找學校的心理老師呢?”肖堯忍不住吐槽道:“說話就跟個唯物主義者似的。”
“哈!”
鬱神父還不知道自己家裡的鏡子,以及沈婕是自己未來老婆的事情,肖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我在想,會不會這也和殿堂有關……殿堂不也是內心的欲望世界嗎……”
“說到這個,”鬱神父眼神有些玩味地打斷了他:“你明天要和穎穎去看電影吧?”
“你怎麼知——”肖堯把後半句吞了回去,心想鬱璐穎怎麼什麼都和她舅舅說:“嗯,有這回事。”
“你到底喜歡哪一個?”鬱神父伸出左右兩根食指:“小沈,還是我們家穎穎?”
“……”肖堯閉緊了嘴巴。
“嗬。”老鬱掛上一副嘲笑的表情,但是肖堯感覺得出來,他不是很高興。
如果是十年後,抑或是五年後的肖堯,他應該會知道,有女朋友的人,不該輕易和彆的異性朋友單獨吃飯看電影,這是最基礎的避嫌。
然而,在2004這一年,15歲的少年過於單純,腦子裡沒有這個概念,因為從來也沒有人教過他這一點:“隻是同學朋友之間看個電影而已吧,主要是因為我救了她。沒有人說,女孩子就一定要嫁給救命恩人吧。”
“你知道就好,”鬱神父自顧自地站起身來,下了逐客令:“我這裡就不留你吃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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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堯回到家裡,與奶奶一起吃了晚餐,抱著家裡的座機就打給了沈婕。
“喂?”沈婕清亮甘甜的聲音把他心裡的煩悶驅散了三分。
“老婆。”肖堯理直氣壯地叫出了口。
對麵愣了半秒:“嗯?怎麼啦?你到家啦?”
“你等一下啊,喂?喂?信號不太好,我給你打過來吧。”
沈婕掛了電話,數秒後,肖堯的固話響了起來。
“喂?薩寧啊?”提起電話,肖堯聽到的卻是奶奶的聲音。
“奶奶,是我,沈婕。”
“哦——哦哦哦,你們聊,你們聊。”奶奶慌不迭地甩掉了電話。
“老婆。”肖堯大著膽子又叫了一聲。
“什麼事啊?”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肖堯反問道。
少女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沒說不可以啊。沈天韻今天回來了嗎?”
“回來了。”肖堯看了一眼穿衣櫃的門:“她把她那邊的門鎖起來了,不讓我過去,還叫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