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就吃了點餛飩。”
吃完午餐,肖堯趁沈婕和沈天韻午睡的當口,回到了2004年那邊,給趙曉梅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於是,他又打了好幾個電話,才發現誰都不知道趙曉梅的家庭住址和家裡固定電話。
而學校登記的家庭信息恐怕是保存在教研組辦公室的,也就是宋海建的辦公室,現在去找多少有點小阻力。
從現在到晚上7點也沒有幾個小時了,肖堯也不知道該不該找沈婕或者是鬱璐穎去商量,直接向學校告發又過於不做人,再怎麼說趙曉梅也是幫自己的,這麼做頗有背刺夥伴的嫌疑。
要不,就這麼放著不管,靜觀其變?
首先,自己沒有理由去保宋海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沒有。
宋海建的倒台,自己非但無損,反倒獲益——他是敵人。
其次,隻要自己不參與,就不會臟了自己的手。
不,不對,果然還是不行。
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頭頂的星空與內心的道德法庭會監察一切。
莫說宋海建是否罪至於死,這一點還值得商榷,就算是他真的罪無可赦,用陷害的方式來擊倒他,也是違反程序正義的。
這和殺了他的影子有什麼不同?
今天被陷害的是宋海建,明天就有可能是他肖堯,後天就有可能是任何一名男性。
一旦意識到女性但凡豁得出去,構陷男性的能力有多強,有多麼輕而易舉,肖堯就感到不寒而栗,心有戚戚。
可問題是,現在宋海建的威脅才是最大的,自己是否關注錯了重點?是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躊躇許久之後,肖堯還是決定,打給那個最能理解自己的成年人:鬱波,鬱神父。
“這個趙曉梅同學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肖堯你最好說實話。”鬱波聽起來像是在開車。
“我跟她真的什麼關係都沒有,充其量算是個新朋友,認識也沒有多少天。”肖堯一隻手拎著話筒,另一隻手抱著腦袋忿忿地回答。
“那她的行為完全不符合邏輯,這個不需要我跟你多強調吧?”
“我知道,兩個月之前我還人厭狗嫌的呢,趙曉梅這樣肯定不是因為我很帥。”
“不錯,沒有昏了頭。你打算怎麼處理和她的關係?”
“我,不知道。”
“懂了,我以為你隻是不會拒絕彆人,現在看來,也可能是不想拒絕。”
“我真的拒絕過她了,很多次了。可是不知怎麼的,越拒絕她就黏得越緊。”
“我就奇了怪了,”鬱波的聲音漸漸遠去,又由遠及近:“拉黑她電話會不會?聽到她打電話就掛斷會不會?不和她說話會不會?不讓她進家門會不會?告老師會不會?報警會不會?讓你老婆去處理會不會?你那叫拒絕嗎,我都不稀得說你——”
“波哥,”肖堯認真地說:“我從前也喜歡過一些女孩子,也追求過一些女孩子。”
“嗯哼?”
“她們對待我的方式,就跟你剛才說的一樣,所以你問我會不會,我當然太會了。”
“……”
“但是以前我總是想,就算做不了男女朋友,為什麼不能做朋友呢?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呢?就因為喜歡一個人,就活該被喜歡的人這麼對待嗎?”
“……”
“鬱神父,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將心比心,我既然不希望彆人這樣對待我自己,我也就做不到這樣對待她,做不到這樣對待任何人——耶穌不是也叫我們愛身邊的人嗎?”
“他媽的,你個傻小子跟老子談耶穌,你懂什麼耶穌,”鬱波笑罵道:“不過,我算是有點理解,穎穎為什麼會喜歡上你這傻小子了。”
“我確實不懂,您是專業人士,”肖堯認真地說:“要不您給我講講耶穌?”
“下次一定——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長話短說,你給我聽好了:那個趙曉梅很精明,今天的事情,她如果隻是想要去執行她的那個所謂計劃,完全可以什麼都不告訴你,偷偷地去辦,或者利用你不善於拒絕的特點,騙你入彀。
“但是,她明知你乾不出那種損人利己的勾當,卻不但要清清楚楚地告訴你,還要試圖拉你入夥,而當你明確拒絕的時候,又說要采取單邊行動——很難判斷她的一連串行動中,哪部分才是她的真實目的。”
“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麼,她乾的這個事情都讓我很難受。”肖堯愁眉苦臉道。
“折磨你的不是她,而是你的善良。是你的善良,讓你無法乾脆地拒絕彆人,是你的善良,讓你無法認同以惡製惡,也是你的善良,讓你無法袖手旁觀彆人為你犧牲。”
“難道我應該做一個不善良的人?”
“當然不是,善良是你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好直接。”
“不客氣。”
“鬱神父,你覺得善良這種品質,真的有價值嗎?”
“你穌哥叫你‘淳樸如鴿,機警如蛇’,現在你要專注於後一項了。”
“淳樸如鴿,機警如蛇……”肖堯默念著這八字箴言。
“善良是一種天性,善意是一種選擇。”鬱波告訴肖堯:“在尚有其它選擇的時候,做出善意選擇的善良,才是真正有價值的。那麼你認為,自己有其它選擇嗎?”
“我好像,總是在被彆人的選擇給推著走。”
“那是因為,你欠缺可以支持你做出自己選擇的力量。在現實中,善良不是力量,但善良需要力量。”
“我現在有力量了,鬱神父,我有了堂吉訶德騎士守護的力量。但我不想趙曉梅去栽贓,也不想利用自己的這份力量去鏟除和我作對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麼。”
“你甚至連趙曉梅的家裡電話都沒有。”
“……”
“好了,她不是跟你約了7點在學校外麵見嗎,走吧,咱們去堵她,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咱們?”肖堯說。
“為了你的事情,可是真耽誤我的事情啊。”
“謝謝鬱神父!”
“再把你家小姑娘也叫上——彆再有什麼事情瞞著你老婆了。”
“那,她要是提前或者是繞其它門口進去了呢?”
“那咱們就去你那宋老師那裡聊聊,無所謂,我會出手。”
肖堯放下電話,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耳根子,鑽進了穿衣櫥。
兩位容顏姣美的少女正並排躺在床上,睡得很香。
“沈婕,沈婕,醒醒。”肖堯搖著其中的一位。
“怎麼啦……”少女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我上午的那碗餛飩,其實是跟趙曉梅一起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