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肖堯的耳畔又響起了那段熟悉的旋律。
“夕陽下我向你眺望,你帶著流水的悲傷,我記得你向莪揮手的模樣;彆問我愛會不會變,這些事有誰能預言,請給我個回答,就像你當初看我的雙眼……”
……
約莫一小時後,沈婕所乘坐的出租車駛入了一段靜謐林蔭下的道路。
路上沒有其它車輛,沒有行人,沒有店鋪,連落葉都沒有。
道路一側的旁道樹後,是綠植掩映下的一片彆墅區。
在這輛出租車出現以前,這裡的聲音仿佛隻有一片蟬鳴。
司機回頭問沈婕:“姑娘,我給你停大門口?”
“開進去吧。”沈婕有些漫不經心地看著車窗外。
離開好些日子,這裡還是像自己之前每天回來時一樣——生機盎然,同時又死氣沉沉。
“呃,好吧。”司機想說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出租車在彆墅區大門外的道閘前停下,一個穿著精神保安製服的小夥子從旁邊的崗亭裡走了出來,衝司機師傅一邊擺手一邊吆喝道:“哎哎哎,出租車不讓進。”
“你看,人家不讓進吧。”司機師傅這次沒有回頭,但語氣中全是“我早就知道”。
沈婕沒有接司機的茬,默默地搖下了自己這邊的車玻璃,摘下太陽鏡,麵無表情地看向那個正在神氣活現、指手畫腳的保安。
保安看到沈婕的臉,楞了一下,緊接著就慌忙跑回了保安亭,升起道閘,又整理了一下帽子,跑到車旁,屏住呼吸,立正敬禮。
他看到沈婕收回目光,重新搖上車窗,出租車緩緩駛入,這才鬆下一口氣。
沈婕又跟司機師傅交代了兩句接下來的路線。
她從倒車鏡裡看到,那保安又回到崗亭裡去打電話了,但也沒有理會。
這個“西交水岸花園”彆墅區就是父親的公司開發建設的,建造檔次非常高,地段位置頗有大隱隱於市的味道,這在寸土寸金的魔都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價格不菲,業主自然也是非富即貴。
父親則這把地塊最中心的位置留給了自己家,於是,這些富貴客戶不僅要付大錢給他,還要親自充當沈家的城牆護城河。
這裡的物業、安保等一切服務當然也是由父親的公司所一手包辦的。
也就是說,園區內外遍布他的耳目,無論是誰的一舉一動,他都可以了如指掌。
出租車在一處院落的門前緩緩停下。
沈婕從前車窗向外望去,約翰斯果然已經帶著兩個傭人站在門口等了。
司機師傅一停車就忙不迭地下車,去開後備箱,卻被約翰斯客氣地攔住了。
約翰斯遞出兩張紙幣,付了車錢,於此同時,一個女傭替沈婕開了車門,扶她下車,另一個男傭則已經從後備箱取出了沈婕的行李,並輕輕關好了箱門。
出租車開走了,兩個箱子被傭人先一步提了進去,這座院落的門前,就隻剩下了沈婕和約翰斯兩個人。
“uncejohns~~~”沈婕親昵地喊道。
“你父親在等你。”約翰斯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
“我還以為他今天還在公司日理萬機呢。”沈婕表現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的確應該在忙公司的事務,跟我來吧。”
沈婕跟在約翰斯的身後,穿過自家房前的花園。這座大到過分的,經典對稱的歐式花園在沈婕第一次走進來的時候,的確驚豔過她,但是不久之後,她就開始懷念起之前住的那處老洋房。那裡雖然相對來說不怎麼寬敞,環境嘈雜,更沒有這種大院子,但是相較而言,更有生活的氣息。
花園的苗木顯然是剛剛修剪過,棱角分明,但是又很奇怪的看不到地上有剪落的枝葉。在花園忙碌的園丁看到沈婕回來,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小姐。”“小姐。”“小姐。”……
短短的一個小時,就好像穿梭了時光隧道一般,沈婕想。
剛才還好像在上世紀80年代的弄堂中行走,現在就來到了仿佛是國外的地方。
兩個對比如此強烈的不同世界,就這座城市的規模而言,卻隻不過是一“牆”之隔罷了。
這個地方很熟悉,因為是她已經住了多年的家,但這會兒看起來又有點陌生,因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感覺。所有的傭人雇工都處在一種緊張忙碌的狀態,但是又看不明白他們到底在忙什麼。
傭人老李看到了沈婕,眉開眼笑:“小姐,恁回來咧!”
“李叔,最近怎麼樣?”
“小姐回來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在這間房子的雇工之間奔走相告,上下都傳開了。
剛才那種緊繃忙碌的氣氛,似乎也隨著這個消息的傳開而煙消雲散,這個家漸漸恢複成了沈婕記憶中的樣子。
沈婕心裡琢磨著,按理來說,這個時間點,父親應該在公司才對。自己也沒有說具體哪天回來,他難道最近都沒去公司嗎?
總不可能是自己從肖堯那邊剛一出門,就被盯上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他早就已經接受肖堯了也說不定。
心懷著這樣的鴕鳥幻想,沈婕跟著約翰斯走進了洋房的正門。
迎麵走上來的是一個菲律賓籍的女傭,因為她年輕,語言也不是很熟練,亦沒有特彆複雜的人際關係,沈婕跟她關係不錯。
“isa!”沈婕熱情地和這個小女傭打著招呼。
asterisaitgforiudio.”
她看到了一旁約翰斯的臉色,又閉緊了嘴。
“呃……”沈婕的心頭一緊。
她坐在門口的一張椅子上,isa駕輕就熟地蹲下來,將沈婕的右腳托在她的膝蓋上,為她鬆開了鞋帶。
接著,isa又如法炮製幫她脫下了左腳的運動鞋,整整齊齊地放進鞋櫃。
沈婕隻穿著白色的鏤空短襪,踏上了一塵不染的大廳地板。
這座房子的設計是父親親自做的,具他的說法是自己的家自己做主。
眼前三層挑空的華麗大廳就是他頗為自負的所謂妙筆。雖然說配合奢華的水晶吊燈、雕塑等裝飾元素,的確呈現出了宮殿般的宏偉堂皇,但沈婕覺得,父親最滿意的原因,還是他站在3層就可以俯瞰這座房子的大部分公共區域,充分滿足了他掌控一切的核心需求。
這座房子隻在一角設置了一部觀景電梯,主要用於待客,平時家裡人上樓下樓一律走樓梯,連父親自己也不例外。
這是父親自己定的規矩,他的原話是“我這裡不歡迎懶惰”。
上樓的扶梯是旋轉式的結構,這種樓梯雖然氣派,但也占用了房子裡很大的空間——樓梯底下都夠住一個肖堯了。沈婕始終覺得這沒有必要,甚至暗戳戳地懷疑父親把房子弄成這樣,就是存心不想讓外婆來住。
沿著樓梯盤旋向上時,沈婕問約翰斯:“joook?hoishisood?”
約翰斯回答:“itisa為大小姐推開了書房的門,便退到一旁。
沈婕深吸一口氣,和約翰斯一起走了進去。
“爸,我回來了。”沈婕用故作乖巧的聲音說。
書房的牆壁上貼著深色的壁紙,上麵鋪滿了金色絲線織成的條紋,散發出閃爍的光芒,天花板上則是又一盞水晶吊燈,閃爍著白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父親就站在雕刻精美的手工雕花木質桌子後麵,背對著自己,正在看書架上擺放的,琳琅滿目的,印著各類外文的書脊。
書架上掛著的古董掛鐘滴答作響,父親的身旁是一張古色古香的椅子,織就的馬鬃坐墊使它更具質感。
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油畫,畫麵中的女子身著華麗的長裙,俯身於寫字桌前,凝神思索著。
“爸,我回來了。”見對方沒有反應,沈婕又說了一次。
“回來了,就好。”父親開口說道,聲音溫和。
沈婕有些感動地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轉過身來,少女看到他三七分的頭發上,真的微微有一些花白了。
“你瘦了——怎麼還把頭發給剪了?”父親托了托自己的金絲眼鏡,又改口道:“好像也沒瘦。瘦了嗎?約翰斯。”
約翰斯用流利的中文回答道:“依我看,還胖了一點點。”
真的嗎?沈婕緊張地低下頭,檢視著自己的身材。
這麼說,肖堯還真把自己照顧得不錯?
“johns.”父親又喚了一聲管家的名字。
“sir.”約翰斯叔叔站得筆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父親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擺了擺手。
“sir!”約翰斯的眼神中帶著一絲關愛和不忍,這次的這聲“sir”像是對主人的進諫。
“dod.”父親堅持道。ydy.”和藹可親的約翰斯叔叔已經轉過身來,對著自己深深鞠了一躬。
隨後,約翰斯伸手將書房門“哢噠”一聲,鎖上了。
?沈婕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
或者說,大大的不妙。
爸爸,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