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波嚴肅地說:“如果周琦沒事的話,我想知道她卷進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們是朋友,或許能問出真話。”
“朋友?”肖堯一歪嘴。
三人走出教堂的邊門時,鬱波返身將門鎖好。
他去開車的時候,肖堯和鬱璐穎站在教堂的門口,看到了帶魚。
這廝就站在聖方濟各中學的邊門,和晏笑相擁。
就是那種互相抱著對方的腰,上身後仰,說悄悄話的姿勢。
晏笑上身穿了一個黑色的t恤,把運動外套纏在自己的腰上,充滿了青春與活力。
帶魚看到肖堯,衝他比了一個不標準的米式軍禮。
晏笑的運動鞋真好看,晏笑的闊腿褲真好看……媽的,便宜狗帶魚了,肖堯想。
“這不相乾的醋也要吃?”鬱璐穎麵帶慍色道:“是個美女都給你做老婆好不好?”
“什麼呀,”肖堯訕訕地轉過身,學著帶魚抱晏笑的那個姿勢,手就往鬱璐穎的腰上摟去。
然後,被一巴掌打掉了。
肖堯往前貼了一步,再次伸手。
“舅舅。”鬱璐穎說。
肖堯趕緊縮回手,轉過身,站軍姿。
一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了過來。
鬱璐穎坐後排,肖堯坐副駕,偷偷給沈婕發消息。
堂吉訶德:我又看到晏笑了,就是你給帶魚介紹的那個大美妞兒。
堂吉訶德:媽的,兩個人在我們學校門口卿卿我我的,太囂張了。
堂吉訶德:……老婆,等過幾天你放出來了,我們也去學校門口卿卿我我。
……
見沈婕沒有立即回複他,他又發了一條“我們現在去看周琦的路上了”,便將手機塞進了褲兜。
和往常的不同,車載音響裡播放的不是格裡高利聖詠,而是樸樹的《那些花兒》。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這首歌是肖堯在高一開學軍訓的時候,表演文藝節目的時候唱的,後來一段時間裡,班上一些人就喊他“花兒”,直到他被全班孤立,這個善意的綽號也就慢慢變得無人提起。
樸樹的大多數歌曲總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傷感的情緒中。
肖堯靠在副駕駛位上,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站在楠京路步行街上,遠處是高聳的東方之珠電視塔。
周圍的一切都好像隨著時空而扭曲著,清晰的唯有兩個身影。
已成大人模樣的沈婕和鬱璐穎分彆從兩個方向走來,擦肩而過。她們都重新長出了飄飄的長發,沈婕穿著綠色的上衣,嘴角掛著微笑,鬱璐穎手裡拿著經書,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鄙夷?
肖堯覺得,她們的身上都籠罩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位少女——不,兩位青年女子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肖堯站立的方向,但是好像誰也不認識他一樣,輕飄飄地走過了。
“等等!”肖堯想叫住她們,想大聲喊出她們的名字,聲帶卻隻能發出“嘶嘶”的氣流聲。
少年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分頭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就好像三人從未結識過一般。
肖堯醒了過來,發現果然是安全帶勒到心臟了。
車子在大路上飛馳,開得很快,連後視鏡下方吊著的十字架都在大幅度地擺動著。已經從《那些花兒》過度到了《neboy》。
鬱波一邊開車,一邊嘴裡跟著一起唱:“是的我看見到處是陽光,快樂在城市上空飄揚……”
“所有瘋狂過的都掛了,所有牛b過的都頹了,”肖堯用一模一樣的旋律唱道。
鬱波看了肖堯一眼,繼續跟著音樂唱道:“新世紀來得像夢一樣,讓我暖洋洋。”
肖堯用同樣的旋律和鬱波齊聲唱道:“所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全都變沉默了。”
鬱波:“你的老懷表還在轉嗎,你的舊皮鞋還能穿嗎?這兒有一支未來牌香煙,你不想嘗嘗嗎?”
肖堯:“你擁有的一切都過期了,你熱愛的一切都舊了。所有你曾經嘲笑過的,你變成他們了。”
鬱波:“哦明天一早哎,我猜陽光會好,我要把自己打掃,把破舊的全部賣掉……”
肖堯:“哦時光不再啊,已不是我們的世界,它早已物是人非,讓人崩潰意冷心灰……”
鬱波:“哦這樣多好哎,快來吧奔騰電腦,就讓它們代替我來思考。”
肖堯:“哦有時你怕哎,不知道未來在哪,這世界越來越瘋狂,早晚把我們都埋葬。”
鬱波伸手把歌給切了,深深地看了肖堯一眼,半開玩笑道:“老子算是知道你為什麼在班上被人孤立了。”
“舅舅!”鬱璐穎不滿道。
“鬱神父您有所不知,”肖堯解釋道:“這首《foreverng》是樸樹2018年的新專輯《獵戶星座》裡的,就是用這首《neboy》的調子重新填的詞。”
“把歌詞重寫一遍就能拿出來當新歌賣,這買賣不錯。”鬱波點評道。
“看來樸樹的抑鬱症在2018年又加深了。”鬱璐穎在車子後排說道。
“不覺得很有趣嗎?”肖堯道:“相隔20年,同一首旋律,兩首歌詞,每句話都一一對應,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憂鬱沉穩的中年人,失去夢想變成鹹魚……”
“老子就是中年人,老子一樣有夢想。”鬱波豪情萬丈道。
“舅舅隻能算大齡青年。”
“鬱神父今天心情不錯啊?”肖堯說。
“是啊,難得見舅舅這麼開心。”後座的鬱璐穎扒拉著鬱波的椅背。
“怎麼?我老人家就不能開心了嗎?——前麵就快到了,準備下車。”
說話間,醫院已經映入眼簾。三人下了車,關好車門,鬱波打頭,向著住院部走去。
肖堯一邊走,一邊還給沈婕拍彩信。
堂吉訶德:忽然想到了以前,我們倆一起住院的日子,好懷念啊。
真是的,她是不是又好幾個小時沒回我信息了?
鬱波帶著肖堯和鬱璐穎,穿過住院部的大門,迎麵而來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們坐電梯上了五樓,穿過九曲十八彎的走廊,來到了周琦的病房門口。
一個護士正站在門口,向內張望。
她看到肖堯三人也向著這間病房走,便迎上來問是不是周琦的家人。
在得到否定的答複後,她的神色有些迷惑,又解釋說有刑警隊的同誌正在向周琦問話,讓肖堯幾個人先在門外等候。
門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請勿打擾”。
鬱波和肖堯也從門上的玻璃窗向內張望。
病房裡空蕩蕩的,隻有兩張床和一盆鮮花。
周琦瘦弱的身體躺在床上,窗簾被拉上了,微弱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映照著女孩蒼白的臉龐。
一個警察坐在病床旁,頭發很短,看帽子的樣式卻是女警察。她右手裡拿著一個小本本,正在邊問邊在本子上記著什麼。
周琦向肖堯等人站立的方向投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