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肖堯說:“我纏著鬱璐穎跑到了這裡,被你提著領子拎起來,差點挨揍。”
“我那時候以為你是外麵坳分的小流氓,所以才那麼粗暴。”鬱波告訴肖堯:“後來我知道你是穎穎的同班同學,並且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我就勸穎穎要給你回饋以善意。”
“真的假的?”肖堯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你身為她的舅舅,對於死纏爛打你外甥女的小赤佬,你不是保護你的外甥女,而是勸她羊入虎口?”
“不相信嗎?”鬱波挑了挑眉毛道:“不然你以為,為什麼聖誕節以後,她忽然就開始搭理你起來了?”
“真的是你在做工作?”肖堯大為震撼。
他明知道鬱波不會撒謊,卻一時半會覺得難以接受,隻因為這個故事實在太離奇了。
“這事情,你是不是得好好謝我?”鬱波說。
“謝謝波哥!”肖堯有些激動地說。
“我那樣做,”鬱波告訴肖堯:“除了是為了培養穎穎為人處世、待人接物的方式,也是因為,我看得出來,你這個小赤佬,本質不壞。”
肖堯為這份認可而感到感動:“波哥……”
“所以現在,我也同樣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鬱波圖窮匕見:“我也希望你明白,我剛剛跟你說這些,完全不是針對你本人有什麼偏見……”
“我明白的,波哥。”肖堯說。
“穎穎這十幾年的人生過得談不上幸福,她的很多情況,不用我說,你應該也已經了解了,”鬱波道:“我從來不反對你成為我的外甥女婿,起初如何,今日亦然,但是你要千萬當心,彆不小心傷害到她——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完全明白。”肖堯說。
此時此刻,剛才的那點抵觸情緒已經煙消雲散了,所剩下的唯有後怕與愧疚。
“行了,玩去吧。”鬱波重新往後直了直腰,宣布了今日訓話的結束。
“波哥,還有一件事。”肖堯卻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說。”鬱波道。
肖堯簡明扼要地,跟鬱波彙報了,沈婕因為之前跟自己在一起的這件事,現今被父母囚禁並且即將被強製訂婚的事件。
“竟然……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麼?”鬱波稍稍有一些小小的意外,悶了好一會兒。
“是這樣的。”
“我知道了,我會為她祈禱的。”鬱波說。
“???”
“怎麼了?”鬱波明知故問道。
“就這?就這?”
“在下隻是一名小小的神職人員,你要我采取什麼行動啊?”鬱波故意翻了翻白眼。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肖堯說:“這事兒你是真不想管?”
“我拿什麼立場管呢?人家的家務事,又不是我教中人,我就算是教皇也隻能給外交部發照會呀,那趕趟嗎?”鬱波說:“再說你又拿什麼立場管呢?你不是和小沈斷了嗎?”
我哪句話說我和小沈斷了?肖堯想。
“第一,對我來說,”肖堯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最少是我的朋友,和我是有特殊關係的人;第二,對你來說,她也是和你學教理的學生,並且是你手下陰影戰士的一員;第三,就算她真的和我們都沒一點關係,我所認識的那個鬱波,鬱神父,是一個有著樸素正義感的男人,絕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輩,我認為,隻有這樣,才配得上說自己是神的仆人……”
“來了來了,戴高帽是吧?道德綁架是吧?”鬱波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憋不住那一抹笑意:“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肖堯一時語塞。
鬱波已經開始在小花園裡來回踱步了:“首先,她的父母限製她的自由這件事情,在她18周歲以前,隻要不是特彆長期而且帶虐待的那種,在世界各地的公序良俗中都不被認為是一種侵害事實。”
“這一點我也清楚,”肖堯道:“關鍵點在於強迫未成年子女訂婚這件事情——神父,這件事情,是違反正義的嗎?”
“婚姻這種嚴肅的事情,當然還是要尊重雙方本人的意願才行。”鬱波沒有正麵回答肖堯的問題。
“有一個人,”肖堯說:“就是那個小熊,記得嗎?”
“小熊?”
“啊,就是姚老師那次,你是不是沒有見過他——”
“熊吉同學對吧?他也曾經到達過殿堂中。說下去。”
“他建議我報警或者找青少年辦或者複聯舉報。”肖堯說。
“報警?”鬱波反問了一聲。
“我也覺得好像稍微有點離譜,”肖堯說:“但是我想來想去,想來想去,現在能商量的大人,長輩,也隻有你一個了。”
鬱波沒有說話,隻是繼續,來回地在花園裡踱步。
肖堯看著他走來走去的身影,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按照鬱波對警察辦事風格的了解,鬱波估計肖堯如果報警的話,應該會被嘲笑奚落一頓,然後趕出來。
但是訂婚這件事情,如果舉報上去,會不會有什麼很大的影響,則屬於不太能夠輕易判斷的事情。
長久以來,鬱波和張正凱父親雖然沒有多少私下的往來或是利益接觸,但是早已經達成了一種默契——鬱波幫助降低本區的青少年犯罪率,而作為回報的交換,“上麵”也會對他很多可大可小的“灰色行為”眼開眼閉。
因此,按照鬱波的本心,他是不希望張正凱父親的政治生命受到什麼負麵影響的。
不過,儘管嘴上不以為然,方才肖堯有關“正義感”的高帽子也同樣觸動了他。
如果因為自己的利益捆綁就對不公正的事情視而不見,沆瀣一氣,是否為一件“失其本心”的事情?
可我畢竟是個成年人,是個社會人,不是個非黑即白的孩子了,鬱波想。
況且,如果僅僅是我個人的利益,那倒也還好,可是一旦事關教區、堂區的利益,這就關乎到幾百教民的利益,甚至關乎到堂區的未來,實在也不是腦子一熱就能做出決定的事情。
肖堯不知道鬱波心裡的猶豫,隻是耐心地等著他踱步。
終於,鬱波停了下來。
“關於這件事情,”鬱波說:“我會去見張正凱的父親,詢問一下他的想法,給出我的小小建議。”
“他會見你嗎?”肖堯有些意外。
“應該會,”鬱波告訴肖堯:“但是我沒有把握,他會跟我說他的真實想法,或者是能聽得進我的話。”
“不管怎麼樣,試試看也好。”肖堯說。
他心裡盤算著,隻要把這樁“婚事”攪黃了,很多事情也沒那麼大的,迫在眉睫的壓力了。
但是,沈婕可能還是無法擺脫她父親的人身控製……?
“你就等我消息吧,”鬱波說:“其它事情,就先不要輕舉妄動了。”
“好。”
肖堯欲言又止。
“說。”鬱波說。
“你覺得這事兒,你那個當警察的老相好能幫得上忙不?”肖堯問鬱波。
“什麼老相好?!”鬱波眼睛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