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又名《我知道她知道我在說謊》
“小阿弟,姐姐問你,你那身功夫,是從哪兒學來的?”
“功夫,什麼功夫啊?”肖堯佯裝驚訝地抬起了頭:“啊,你說那個啊,嗐,我哪會什麼功夫,久病成醫罷了,在你麵前班門弄斧了。”
梁亞楠在有色眼鏡後麵眯了眯眼,不過肖堯並看不到。
她判斷出肖堯沒有說實話——不過,她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不放。
“您的全熟肋眼。”熱氣蒸騰的牛排被服務生擺在了梁亞楠的麵前,後者則輕車熟路地攤開一張大紙巾,擋在自己的麵前。
倒扣在外麵的那個半球形的金屬罩子被掀開,鐵板上滋滋作響的牛肉迸發出誘人的香氣。
“看……看起來很好吃啊。”肖堯訕笑道。
梁亞楠沒有舉起麵前的刀叉,隻是要求服務員給她拿了……一雙筷子。
肖堯看梁亞楠用左手有些笨拙地拿筷子去夾牛排,便說手不方便的話用刀叉要更容易一些。
“我從來不選最容易的路,也不喜歡在餐桌上動刀子。”梁亞楠終於用筷子夾起了那塊牛排,滿意地咬了一口。
肖堯突然想到了她現在和過去從事的職業,感覺背後一涼,趕緊閉上了嘴巴。1
短暫的沉默之後,梁亞楠開口了。
“我其實跟你不熟你知道的吧?”
肖堯知趣地點了點頭,他還知道了,今天這事不是一頓王品牛排能過去的了。
“所以我也希望伱能幫我一個忙,也就是回答幾個問題。”
肖堯繼續點頭。
“周琦說關於自己那段時間的經曆,全都不記得了,她說的是實話嗎?”
肖堯坐直了身子:“應該是吧——這個我也說不好。”
“那你知道姚老師是為什麼變成那樣的麼?”
“受了什麼刺激吧,我也說不好。”肖堯謹慎地回答道。
這時,肖堯的牛排也端了上來。
他學著梁亞楠的樣子,用大餐巾紙護住了身前。
“肖堯,那你認為,”梁亞楠重新提起筷子,夾起了幾根意大利麵條:“既然我們並不熟,我為什麼會把你要的地址給了你?”
“因為你是鬱神父的朋友?”肖堯想了想,故意這麼回答道:“還因為你是個善良和正義的人。”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還挺會撒謊的。”雖然梁亞楠戴著有色眼鏡,肖堯看不見她的眼神,但還是從她撂下筷子的動作,以及臉部其它肌肉的緊繃判斷得出,她感到不怎麼高興了。
這些話讓少年感到如芒在背。
“至少,下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說真話。”梁亞楠緩和了一下自己的口氣。
“……”肖堯繼續保持尊敬的緘默,提起了刀叉。
先是右手持叉,想想不對,換到左手,又換到右手。
“你知道了沈婕在哪之後,打算乾什麼?”梁亞楠問。
肖堯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梁亞楠也不著急,慢慢等著他說。
“不管準備怎麼乾,最終都是要設法讓她恢複自由。”最後,肖堯含含糊糊地這麼說道。
“鬱波說你倆已經分手了?”梁亞楠說:“你現在是和鬱波的外甥女在談吧?”
肖堯沉默以對,感覺自己有些扛不住了。
幸好,梁亞楠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不休:“你打算怎麼做?”
“我……”
“我這麼和你說吧,”梁亞楠道:“在我看來,那裡對你來說,無異於戒備森嚴的要塞。”
“戒備能有多森嚴啊?”肖堯問梁亞楠。
“地址都有了,你自己去看看唄,”梁亞楠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試試怎麼知道做不到呢?”
“……行。”肖堯點了點頭道:“還是謝謝你了,粱姐姐。”
“對了,”梁亞楠揚了揚自己的眉毛:“你儘可以嘗試,但我希望你還是儘可能地小心,如果打草驚蛇的話……小心毀掉失敗以後再次嘗試的可能性。”
“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失敗?”肖堯嘴硬道。
“我不介意你證明我錯了。”梁亞楠聳了聳肩膀。
……
肖堯沉默地開始對付自己眼前的牛排,感覺都有些涼了。
“對了,”少年忽然想到了什麼,再次抬起頭來:“你剛才說再次嘗試?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你會幫我?”
“彆忘了,我們並不熟。”梁亞楠道:“我是一個警察——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綁架未成年人,丟工作不說,弄不好還得進去,你是未成年人可以輕判,我可不行唷?”
“呃……也不用說得這麼嚴重吧,什麼綁架都出來了……”肖堯嘴上這麼說著,心裡也確實放棄了說服對方進一步幫忙的想法。
莫說自己和梁亞楠確實“並不熟”,就算是真的關係很好的朋友,也斷沒有用道德和人情去綁架對方涉如此重大風險的道理。
況且,嚴格意義上,從梁亞楠這個旁觀者的角度出發,幫他肖堯其實也沒有什麼道義上的,特彆站得住腳的理由。
畢竟,一邊是合法的父親監護人,固然強迫女兒訂婚是不對,可也並沒有明天就要把她綁起來送到彆人床上;
另一邊呢?則是一個其實沒什麼合法身份的小赤佬,把人帶出來以後,一旦出了什麼事情,算誰的?搞大了肚子,又算誰的?
這是我的戰爭,我就要自己去麵對。
一個人,堅強的,去麵對,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去背負一切。
“我知道了,”肖堯默默地咀嚼著口中的牛肉:“粱姐姐你能幫忙到這個地步,我已經很感激了——對了,你是怎麼搞到地址的啊?”
梁亞楠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隻是把一根煙放在自己的嘴裡,用餘光瞥了一眼躍躍欲試想要上來勸阻的侍者,沒有掏打火機:“不過畢竟我和鬱波是老同學嘛,有這份人情在,我覺得多幫你一點,也不是絕對不可以。”
“嗯?”肖堯抬起頭來。
“至少,讓你和她見上一麵,我還是有個八九成把握的。”
“真的可以嗎?”肖堯喜出望外。
“周琦的事……和姚琪的事……”梁亞楠的上身往前傾,摘下眼鏡,用眯縫著的雙眼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少年,仿佛是一個酒吧裡喝醉的女郎。
媽的,我就知道,肖堯想。
見肖堯麵露難色,梁亞楠認為他其實已經動搖了,此時不宜咄咄逼人:“這兩個問題,你隻需要給我至少其中一個的正確答案就好——你也不用著急回答我,等你想通了,你有我的號碼。”
說完這話,梁亞楠便伸手將桌上那個寫有地址的紙條撚了起來,撕成八半,放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站起身來:“我先走了,你吃完以後把賬結了,咱們今天就兩清了。”
“啊……啊。”肖堯說。
梁亞楠路過肖堯身邊的時候,用力捏了兩下肖堯的肩膀,戴上太陽鏡,走了。
“嘶——好痛啊。”肖堯喃喃自語抱怨道,揉著自己的肩膀:“服務員,買單!”
“您好先生,一共678元,需要開票嗎?”
“什麼情況,牛排套餐三百多塊錢一客,明知道我是中學生還這麼宰我,唉……”肖堯心疼地掏出了建設銀行生肖卡:“早知道剛才不點自己那份了,點杯白水。”
肖堯走出了“王品牛排”的門外。
梁亞楠給出的那個地址,在西郊。
少年此時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到西郊去。
立刻飛到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