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吃!”沈婕說完這句話,立刻大口咬了起來。
她的吃相不怎麼好看,簡直像是餓極了,肖堯一邊看她吃,一邊絮絮叨叨地叫她吃慢點,擔心她被噎著。
又過了一會兒,起身去給她倒水,沈婕喝水的時候嗆到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肖堯遂趕緊站在她的背後,用力拍打著小個子女人的背。
“這麼喜歡吃啊?彆急,慢點吃,沒人和你搶,我那還有幾十個呢。”肖堯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有些無奈的寵溺表情:“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呢——我再去給你烘兩個?我烘得好不好吃?”
“好吃好吃——”沈婕連連點頭:“不用了,不用再烘了,兩個就夠了。”
好吃才怪。
這種用平底鍋加熱的方式,對口味的損失雖然比微波爐小,可是到底也隻能恢複七八成口味,然後這兩個燒餅,一個被烤焦了,另一個外麵是熱的,裡麵是冷的,怎麼可能好吃?
可是,對於沈婕來說,她是真的吃出了無與倫比的美味。
“這個是我們東如的地方特色,叫作東如蝦籽燒餅,算是我們那個地方的特產,特色美食吧,”肖堯喋喋不休地跟沈婕介紹道:“伱在魔都吃不到的,在南桐也吃不到,在栟荼也吃不到,在哪裡都吃不到,隻有在東如有,我心目中的宇宙第一燒餅。”
“你知道,你們東如燒餅為什麼這麼好吃嗎?”沈婕已經吃完了這兩個餅,還津津有味地吮了一下手指上殘留的芝麻。
“因為放了蘿卜絲、豬油、蝦籽……?”肖堯說。
“你知道,這種餅是怎麼做的嗎?”沈婕問肖堯。
“怎麼做的?”肖堯一怔:“我又不是做大餅的。”
沈婕優雅地用兩根手指提起幾張抽紙,擦拭著手指上的油和芝麻。
然後,兩隻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呆坐在飯桌旁,不說話了。
“你怎麼啦?”肖堯莫名其妙地問道。
“沒事。”沈婕的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氣,將雙手放下來,隨後用一根手指頭飛速地抹了一下左眼的眼角。
然後是右眼。
“你哭啦?”肖堯大驚失色:“又怎麼了這是?”
沈婕搖了搖頭,沒有正麵回答肖堯的問題:“東如蝦籽燒餅,用的是你們東如的特色紅毛蝦,紅毛蝦的蝦籽,油酥,油渣,蘿卜絲加大蔥,豬板油。首先麵上麵放了油酥,同時靈魂是板油,另外撒上一層紅毛蝦蝦籽,再把蘿卜絲裹在一起,包在一起像個小包子一樣——油酥加板油的雙重加成,烘出來的燒餅,靈魂的板油會整個從沒有芝麻的背麵全部潤出來,香、潤、鮮,油能潤出來,蝦籽和蟹黃把那種鮮體現得淋漓儘致,油把整個燒餅做得非常油潤,一點點蘿卜絲加香蔥其實是一種解膩的作用——油膩是唯一的缺點,所以一般會搭配鹹豆腐腦一起賣……”
“不是你等會,等會!你這是乾嘛呢?做美食節目呢?”肖堯聽著頭有點暈。
“東如燒餅本來就上了《舌尖上的華夏》節目啊,”沈婕笑道:“哦,可能04年還沒有吧,所以你不知道。”
“而且這裡麵有蟹黃什麼事啊?從來沒聽說過做燒餅還要放蟹黃的啊。不是,你怎麼會比我還懂東如燒餅啊?米為集團拓展新業務了?”
沈婕微笑著,眼望著肖堯說:“小阿弟,你忘了嗎?我是你老婆啊。你覺得,我可能沒去過東如嗎?”
“這話倒也有理,”肖堯說:“不過,去過東如也不能這麼懂啊。”
沈婕陷入了回憶之中:“那時候,我第一次跟你一起去東如,我們還沒去你家放下行李,你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到燒餅鋪子那,帶我吃你們東如的燒餅——你那時候介紹東如燒餅的樣子,和你剛剛的樣子好像好像,而且連說的話似乎都差不多。”
“呃……”肖堯說。
“我吃了以後,驚為天人,覺得很喜歡,”沈婕的目光越過肖堯的肩膀,落在穿衣櫥的門上:“當時我就提出,想邀請那個燒餅師傅到魔都來,給他開出高薪,讓他給我們家私人做燒餅。”
“……你還真是任性啊。”肖堯說。
“那師傅拒絕了,說是不想離開家鄉,”沈婕繼續回憶道:“後來,咱倆就一塊回魔都去了。雖然很喜歡,但是說到底也就是個吃的,所以沒多久,也就忘了。”
“嗯。”肖堯說。
“結果過了一陣子,你說又要去東如辦點私事,問你辦什麼事又不說,正好那陣子我也忙,也就沒有多管你,”沈婕說:“結果,過了大半個月,你回來了,還帶著一個那麼大的——那種圓的碳爐,擀麵杖,各種設備,一應俱全。我才知道,你是去拜師學藝去了。”
“啊……?啊……?”肖堯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那時候,可是一個連飯都不怎麼會做的家夥啊,”沈婕說:“就因為我無意中說了一嘴‘又想吃你們東如的燒餅了’,你就偷偷跑到鄉下去學藝,就為了給我這個驚喜。”1
肖堯:“……這。”
“後來,你就把碳爐放在我們家後院子裡,親手做燒餅給我吃,給我的家人吃……雖然手藝沒有人家老師傅做得好……”沈婕說著說著,聲音哽咽了,兩行眼淚奪眶而出,順著她的麵頰流了下來,把粉底都衝出兩條淡淡的痕跡。
肖堯扯過兩張抽紙遞過去,又站起身來,走到沈婕的身邊,遲疑地張開雙臂,輕輕抱住她。
沈婕把頭用力地靠在肖堯的肩膀上:“你知道嗎,我已經好些年沒有吃到你做的燒餅了。”
“我……對不起?”肖堯說。
“我剛才問你,你們東如燒餅為什麼這麼好吃,”沈婕說:“其實不是豬油,不是蝦籽,更不是蘿卜絲,對我來說……”
是愛,肖堯無聲地告訴自己,是因為餅裡麵放了肖堯對沈婕的愛。
……
“對不起,”沈婕坐直了身體,用抽紙擦拭自己的臉,下意識地從包裡拿出小圓鏡,檢視自己的妝容:“我今天為什麼老是跟你情緒激動……我平時不這樣的。”
“嗯,”肖堯說:“彆太苛求自己了,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完全明白的——我想給你看一個東西,希望你能冷靜一點。”
“我現在已經很冷靜了。”沈婕告訴肖堯。
肖堯把剛剛回2004年拿過來的結婚證遞了過去。
“這是一個證據,證明我和你,以及韻韻所在的時空不是平行世界,而是同一個世界。”肖堯跟沈婕解釋道。
“什麼意思?”沈婕一頭霧水地打開了這本結婚證。
……
肖堯觀察著女人臉上的表情變化。
她的手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
沈婕抬起頭來。
“這東西是從哪兒弄來的?”沈婕語氣急促地問道。
“你女兒給我的,”肖堯告訴沈婕:“從這個房間的抽屜裡翻出來的。”
肖堯本以為,沈婕會質疑這是一本假證,可是她卻完全沒有這個意圖,隻是伸出右手,撓了撓自己太陽穴附近的頭發,眉頭緊鎖,一臉痛苦思索的表情。
“你怎麼了?”肖堯關心地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我,這張照片……這張照片……?”沈婕繼續抓著自己的頭發:“是……是……是……是我和你一起去拍的,在清浦區?和,和另外一個女生,三個人去的……嗎?”沈婕拚命地回憶道。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