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堯和鬱璐穎牽著手爬上河堤,一起朝著鬱璐穎的家裡走去。
說是牽著手,其實隻是肖堯單方麵牽著鬱璐穎而已,而鬱璐穎則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夜風徐徐地吹拂在兩人的臉上,此時正是太陽剛剛消逝最後一抹光芒的時刻,小路兩旁是低矮的建築物,大部分都是老住宅或小商店,它們沉浸在夜色中,靜靜地佇立著。
燈光稀疏,來自街燈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但幾百米遠外的地方,依然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黑暗之中。
夜風帶著微涼的氣息,在小巷中緩緩流動。樹木的枝葉輕輕搖曳,發出微弱的沙沙聲。身旁的牆壁上時不時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夜晚裡的小生物在隱秘地活動。
路麵由不平整的石板鋪成,有些地方還隱約可見一些裂縫和水漬。在夜色的映襯下,石板上泛起若隱若現的微光。
身處在這樣靜瀾的環境中,抬頭卻可以看見東方之珠的璀璨。遠方,高樓大廈的玻璃幕牆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亮,像是無數閃爍的寶石點綴在夜幕中。
身處在這些高樓大廈包圍下的低矮破舊“貧民窟”中,讓肖堯感受到一種……那個叫什麼來著?魔幻現實主義?賽博朋克?的味道。
朋友,歡迎來到不夜城魔都。
“那個,你還沒跟我說你今天去西郊調查的結果怎麼樣呢?”肖堯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可終於記得問了呀。”鬱璐穎幽幽地說。
“不是,”肖堯忙道:“這不是前麵一直在講沈婕的記憶的事情嗎?”
“……”鬱璐穎沉默。
肖堯看她的那副樣子,想來是事情辦的不怎麼順利:“對了,下午你來找我的時候,一副氣鼓鼓的樣子,是就因為我說不想出來嗎?”
“你還真是後知後覺啊,”鬱璐穎瞥了肖堯一眼:“不過,總算是想到了,比想不到要強。”
“到底怎麼啦嘛?”肖堯問鬱璐穎:“誰敢欺負你,我這就去打死他。”
“欺負倒也談不上,”鬱璐穎口氣淡淡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當時有點氣,事後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說嘛,彆賣關子。”肖堯戳了戳鬱璐穎的腰:“爺替伱做主。”
鬱璐穎敏捷地一縮,躲開了肖堯的指尖:“直接跟你說吧,西郊花園那地方基本上混不進去。”
“噢?西郊花園?”肖堯問。
“那小區的名字叫西郊花園,”鬱璐穎告訴肖堯:“我轉了好多圈,那裡有一道正門,一個側門,一個專門的車輛出口,還有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出入口的鐵閘門關著。三個可以通行的出入口都有門崗把守,誰進門他們都要問的。”
“噢噢。”肖堯點頭,示意鬱璐穎繼續說下去。
“圍牆找不到缺口或者是比較矮的地方,牆上麵有三根電線,警示牌上畫著一個閃電,寫著高壓電,後果自負。”
“嘖,”肖堯說:“興許沒什麼高壓電,就是嚇唬人的。”
“有道理,”鬱璐穎淡淡地說:“明天我再去一次,拿根金屬棍撥一下看看。”
“你可彆鬨了。”肖堯苦笑道。
“那個小區進去的看上去都是有錢人,”鬱璐穎繼續彙報道:“還有一些明顯是歪果仁。我試著從正門混進去,被保安攔下來問我乾什麼的,我說到朋友家作客,他就問我是幾號——那裡麵全都是獨棟彆墅,要打電話確認。”
肖堯點頭道:“可以想象,所以梁亞楠才放話說,沒有她的幫忙,我拿到地址也進不去。”
“側門我一開始以為是沒有保安的,需要刷門禁卡開門,我在那等了好久才有人過來,然後我跟在那人後麵進去——”鬱璐穎說。
“然後呢?那人還管你?”肖堯問。
“那倒沒有,結果斜刺裡衝出來一個保安,問那人我是不是和他一起的。”鬱璐穎說:“我這才看到,邊門那裡也有個崗亭,駐紮兩個保安,那個角度,我站在外麵根本不看不到。”
“不用說,”肖堯說:“隻讓出不讓進的那個門更沒希望。”
“嗯。”鬱璐穎點頭道。
“有沒有辦法跟那些保安套近乎,或者給他們買包煙……”肖堯想:“我們學校傳達室那個秦大爺,我以前想要逃課上網吧,就給他買包煙,他就放我出去。”
鬱璐穎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當然你肯定也試過了,行不通對吧?”肖堯訕訕地自我自答道。
“肖堯,你看看我。”鬱璐穎忽然三步並作兩步,往前緊走,來到肖堯麵前兩三米處,停下腳步,轉身,在路燈下張開雙臂,360度轉了一圈:“你看看我。”
“怎麼啦?很好看。”肖堯說。
鬱璐穎又反方向轉了一圈。
少女今天和昨天一樣,身穿著那身深色的仿水手服上衣和百褶長裙,光腳踩著一雙特彆大的拖鞋。她站在街燈黃色光暈的籠罩下,這些燈光昏暗而柔和,勾勒出街道的輪廓,給人一種溫暖而寧靜的感覺。
“我看起來,不像個中學生嗎?”鬱璐穎沒頭沒腦地問道。
“像啊,不像中學生像什麼,小學生嗎?”肖堯莫名其妙地問道。
“不,我的意思是,”鬱璐穎一臉不自在地問道:“我看起來不像個良家婦女——良家少女嗎?”
“怎麼不像了?誰敢說不像?”肖堯嚷嚷道:“什麼叫像啊?本來就是。”
“是不是因為,”鬱璐穎抬起自己的右手,摩挲著自己尖尖的下巴:“我最近跟你壞事做多了,身上沾染了一些不二不三的味道了?”
“你怎麼又開始了,”肖堯先是有些不耐地皺眉,然後賠上笑臉,避重就輕道:“你知道嗎,你穿的這種裙子就叫‘不良’。”
“什麼呀,”鬱璐穎撅起嘴巴,不滿道:“這不是叫‘優等生’嗎?”
“才不是呢,”肖堯告訴鬱璐穎:“在霓虹,‘優等生’的長度是到接近膝蓋上麵的,你這都蓋住大半個小腿了,都是太妹穿的,打架的時候裙擺一撩,就從裡麵摸出柴刀來。”
“鬼子真是變態!”鬱璐穎怒道:“裙子短比裙子長來得乖?”
“對啊,他們好變態的,”肖堯發現轉移重心成功,繼續義憤填膺道:“一年四季都強迫女學生穿短裙,老了以後個個得老寒腿!你要是不穿,或者穿個保暖點的襪子,就說你不合群,然後孤立你,霸淩你……”
鬱璐穎的思緒卻已經飄到彆的地方去了,喃喃自語道:“難道真的是裙子的原因?”
“不是,到底什麼情況啊,忽然一下子的。”肖堯說。
鬱璐穎沒有回答,隻是轉過身,繼續朝前走了:“大兔紙。”
“哎。”肖堯緊走兩步跟上去,與少女並肩而行。
“你倆……既然都這麼要好了,”鬱璐穎輕聲說:“二十二周歲一到年齡就迫不及待扯證結婚了……那我,是不是也沒有必要再夾在當中了?”
肖堯眼前一黑,過了這麼老半天,以為沒事了,最後該來的還是來了。
少年一個側身,雙手就勢把少女壁咚在街邊的牆上,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誠懇道:“彆這樣。”..
“你緊張什麼?”鬱璐穎靜靜地靠在牆上,一動也沒動:“我也沒說現在要和你分吧?隻是……你心裡很清楚,送君千裡終須一彆,我不可能一直陪著你。”
“為什麼不可能……?”肖堯脫口而出。
“……”鬱璐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靜靜地盯著少年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