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好三思的,我既然能說出來,就是已經想清楚了。”沈婕語氣堅定地說:“我不是那種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人。”
“我知道——但是這個事情,”肖堯道。
“等等,”沈婕壓低了聲音:“有人敲門,可能是我繼母,我們明天再聯係。我會把手機改成靜音並且拒接所有來電,你可以發消息,有機會通話我會主動打給你。”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肖堯又重複了這個擔憂,但這僅僅是在掩飾他的心神不寧。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啊。”沈婕道:“放心,我撐得住,你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弄好手機給我短信,拜拜。”沈婕壓低聲音告彆,肖堯已經從聽筒裡聽到了敲門聲,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肖堯放下電話,心亂如麻。這小夥子完全沉不住氣,懷著僥幸心理去找了幾家電信移動營業網點,果然是都打烊了。
他隻好先回家,推開家門,沈天韻已經在家等著了。
少女看到隻有肖堯一人回來,眼中期待的光也黯淡了下去,隻是默默地端出了準備好的飯菜。
肖堯沒有胃口,但他覺得自己有義務坐下來陪女兒吃晚飯。他隻和沈天韻說成功見到沈婕了,她很安全,但暫時不能帶她出來。
肖堯沒有告訴沈天韻,自己已經把手機留給了沈婕,他覺得這種“我們可以做什麼,但我們現在還不能做”的說辭,隻會讓孩子對父母愈加失望——還是明天弄好手機再說吧。
沈天韻今天似乎也格外乖巧,吃過飯收拾了碗筷,便和肖堯道了晚安,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肖堯今天沒什麼心情去黏沈天韻,他上自己的床躺了一會,輾轉反側。
……
然後,一躍而起,翻身下床,出門先去敲舅舅家的門,沒有人應,可能是舅舅出車還沒回來。他接著下樓出去,直奔鬱璐穎家。
“借我的電話卡?”鬱璐穎看起來對肖堯的匆忙到訪有些意外,壓低聲音道:“她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剛才電話裡不是說她沒事嗎?”
“她是沒事,但是……我擔心她有什麼事聯係不上我……”肖堯有些吞吞吐吐,但還是堅持希望借電話卡。
鬱璐穎有些反感和惱火,但她儘量沒有表現出來。卡這種事情,已經多少超出了她的舒適區,突破了她的邊界感。
明明隻要白天花50塊錢去買一個電話卡就行了,可他卻一晚都等不得,非要現在跑來借。
這都幾點鐘了?大晚上的登門,就為了這種事情……
鬱璐穎把電話卡拆給了肖堯,轉身關上門,準備應付鬱麗華的抱怨和盤問。
煩,煩,煩,煩,煩,煩……
卻說肖堯那邊,帶著電話卡跑回了家,老手機插上卡,順利地開機了。
他立刻給自己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我借了伱傻妹的電話,有事打這個電話。”
短信如石沉大海,肖堯明知道沈婕現在不能隨便拿出那個手機,但還是坐立難安。
沈婕在電話裡擲地有聲的“一刀兩斷”四個字一直在肖堯的耳畔回響。
真的是瘋了……
肖堯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她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嗎?
……
肖堯還清楚,這應該不是個好主意。
況且,他知道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他很想找人商量商量,可是又能找誰商量呢?
鬱麗華當然不在考慮名單之內,找鬱璐穎商量似乎也很不合適。
找鬱波……?如果他又追問自己和沈婕的關係呢?
至於自己的父母,他們連自己的家庭都沒能整明白。
去和沈天韻或者未來沈婕商量?似乎,問都不用問,就可以想象出她們倆的反應。
……
電話突然響起了提示聲,沈婕短信回複了兩個字:“ok”
肖堯連忙開始打字:“你這次出來以後,以後打算怎麼辦?”
打完這句話,肖堯暗暗歎了一口氣——這麼問完,如果沈婕回答說“都聽你的”,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呢?
是信誓旦旦吹牛皮說什麼:“但凡有我肖某人一口湯喝,就有你的一口排骨吃”?還是自欺欺人說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
於是,他又按動手機鍵盤,將這條短信內容刪掉了。
肖堯再次輸入:“你父親的作風可能確實是有些粗暴,但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做兒女的還是應該體諒父母……”
字還沒打完,肖堯已經自嘲地笑了。
吃苦受罪的也不是他自己,自己說這種話時的嘴臉一定和那些圖謀人家家產的拆白黨一模一樣。
肖堯拍了拍自己的臉,再次刪掉了那些文字。
再三躊躇之後,他編輯了以下文字:“這次你再逃出來的話,你父親能放過你,放過我們嗎?”
然後,選擇了發送。
肖堯寄希望於她剛才隻是說些氣話,現在如果態度有所緩和,自己也可以從中協調。
沈婕的回信來得很快:“我不再用他的錢,也不再認他這個爹,有本事他就把我沉黃江好了。”
肖堯看到這條信息,心裡一沉。
正在思量該如何回複時,沈婕後麵的信息一條條的發了過來。
“你也不用擔心我,沒錢有沒錢的活法。”
“我不打算出國了,高中也不在市七女中念了,去你們聖方濟各陪你。”
“高中畢業了,我就去找份工作,反正我也不是什麼讀書的料。”
“到時候和未來的我取取經,看看未來的風口,搞搞先發優勢,爭取能供你考個國外大學。學成回來成就一番事業,把我爹的破公司收購了讓他靠邊站!”
肖堯看文字都能感覺到沈婕那邊越來越亢奮,而當他看到沈婕說高中畢業就要去上班,還要供自己出國讀書時,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水。
……你他喵的,莫不是真的生病發燒,頭腦不清醒了罷?
沈婕從來沒想過把未來生活的擔子往自己肩上壓,她甚至還在考慮替自己扛壓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