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破廟。
廟門的石階,青苔玉綴。
廟外的天空,霏雨紛紛。
在這離雨一步之遙的地方,圍著爐子、暖著身子、聽著雨聲,再吃上一鍋野菜燉雞,確也是一美。
像這種苦中作樂、觀雨聽閒的樂趣,我們現代人是不太有機會體會到了。
畢竟我們有空調、有電腦、有手機你往空調房間裡一坐,眼睛往屏幕上一盯,你的身體自然是舒適的,而你的大腦在大部分時候也會處於一種被動接受訊息、且不需要怎麼思考就能產生內啡肽的狀態,所以我們大多不會走出舒適區去做些不習慣也不便利的事。
但古人不一樣,他們生活在一個什麼都很匱乏的農耕社會裡,他們想要讓大腦感到愉悅時,便需要更主動些;閱讀、思考,還有人與人之間的直接交流對大腦來說,這些行為都比看視頻或者玩遊戲要累,但這也是古人們僅有的選擇,亦是直到現代依然沒有被淘汰的方式。
“我跟你們說啊,要說這吃食,我可真是吃過見過,不信你們隨便問,什麼沙地馬蹄鱉、雪天牛尾狸”朱超和兩個冒牌貨聊了一陣兒後,便打開了話匣子,不知不覺就吹到了吃的東西上麵。
人都有個愛好,這朱超就是個貪口腹之欲的人;他不僅能吃,也會吃,對各種酒也頗有研究。
而那孫陵和黃俊呢,也愛聽這個可不麼,他倆乾啥啥不會,就會偷雞摸狗和吃喝嫖賭,你跟他們聊風花雪月,他們能放出什麼屁來?但你要說什麼好吃、什麼好玩兒,他們可起勁了,何況早年間他倆家裡還有錢的時候確實也享受過一陣,聊這個他們真插得上話。
於是,一個盜墓賊和兩個地痞無賴,就這麼在破廟裡越聊越歡暢,用真正的孫哥的話來說氣氛好得一逼。
半個時辰一過,這三人一塊兒吃著喝著聊著,已經是稱兄道弟了。
眼瞅著氣氛到那兒了,那倆冒牌貨終於是忍不住了,兩人在輕聲嘀咕了幾句後,那孫陵便開口問道:“朱大哥,有個事兒,兄弟不知當問不當問”
一般說出這句詞兒來之後,一百個人裡九十九個會讓你問,朱超也不例外:“嗬嗬,有什麼不當問的,亦諧兄弟但說無妨。”
孫陵眼珠子一轉,乾笑了一聲:“嘿,小弟我就是好奇,想問問您那個包袱裡,裝得滿滿當當的,到底是啥呀?”
其實,在他問這個問題之前,他和黃俊便已經大致猜到了那裡麵是什麼。
因為朱超剛才跟他們聊天的時候,早就已經把自己那“搬山太歲”的主要業務跟他們說了,人家又不傻,你一個盜墓賊,在這荒山野嶺背著一大包東西,你說這像什麼?
朱超也是直言不諱:“嘿嘿,這個嘛也沒啥,剛歸置完的買賣而已,回頭我拿去換了銀子,先舍一部分給附近的窮人,剩下的,哥哥好好回請你們一頓,哈哈哈”
彆看是個盜墓的,他還挺豪爽,要不說人家怎麼能在綠林道上混到個“地”字號呢。
可惜啊,朱超今兒個是栽了
他這麼一說一確認,那孫陵和黃俊自是歹心乍起:哦,你先去換了銀子,還舍一部分給窮人,剩下的,你拿著,然後再拿一部分出來請我們吃一頓?那多麻煩啊?我們也是窮人啊,你現在就把這包袱裡的全都給了我們不就得了?
長話短說,不多時,孫陵和黃俊就找了個機會,趁著朱超出門解手的功夫,悄悄給他碗裡下了點兒蒙汗藥。
這兩個平日以偷蒙拐騙為生、又不懂武功的人,身上備著點兒蒙汗藥也並不奇怪;朱超他鼻子再靈,那蒙汗藥無色無味,他也辯不出來,再加上他早已對這“孫亦諧”和“黃東來”放下戒心,便著了他們的道。
一直到這天半夜,朱超才從昏迷中醒來。
這晚,不見月亮,他醒來時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而且剛醒那會兒,他覺得頭又沉又暈,身上也使不上勁兒,一時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落到了地獄裡。
直到片刻後,他身上的無力感慢慢緩解,頭也不是那麼暈了,他又提鼻子一問,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的燉肉味,這才反應過來:“糟了!我這是被麻翻了!”
但此時他再後悔,也已經晚了。
他那包袱已經沒了,連自己隨身帶的銀子、還有盜墓的工具等等,也全都沒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倆冒牌貨還沒膽子殺人,否則恐怕朱超連這條命也得交代在這裡。
朱超那叫一個氣啊,他心想,自己平時也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啊,怎麼今兒個就被兩個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小子給蒙了呢。
說到底,還是因為孫亦諧和黃東來這兩個名字近來風頭正盛,朱超也算條好漢,對這兩位少年英雄感到佩服,便很想結交他們。
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小子居然跟自己玩黑吃黑這套是的,朱超直到被劫完了都沒反應過來那兩個是冒名頂替的,他還以為自己就是被孫亦諧和黃東來給劫了。
第二天一早,朱超才回到了住處,接著,他就把自己關在家裡,連喝了兩天的悶酒。
沒辦法,他又不可能報官去了官府怎麼說啊?我盜墓的勞動所得被人家給劫了?那衙門口兒的人不但要把你逮起來,還得笑你是個傻逼啊。
有道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媽了個雞。
朱超憋了兩天,吃不好睡不著的,這就給氣病了。
前說過,儘管他是個盜墓的,但也算條好漢,附近的窮街坊們平日裡受過他不少照顧,看他病了不能不管啊;有人給他請大夫、也有人給他做了粥送來,還有人呢就去通知他結拜大哥去了。
梅赤陽一聽自己結拜兄弟病了,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擱,梅家寨離朱超住的地方也不遠,他可說是拍馬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