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現場又是一片嘩然。
為什麼有騷動啊?因為誰也沒聽說過這號人唄。
“張掌門,黃……呃……老仙。”狄不倦分彆朝這兩人看了看,再道,“你們說的……確有些道理,不過,僅憑雷師姐她無憑無據的懷疑,狄某就要讓在場所有的江湖同道們評頭論足……這恐怕……嗬……”他皮笑肉不笑地言道,“……有些不妥吧。”
他這句話一出口,那雷三娘就想開罵。
不過在她罵出聲前,黃東來已搶先回道:“狄幫主所言極是,雖然我也相信在座的江湖好漢、英雄豪傑,絕大多數都是公正的,但狄幫主縱橫江湖幾十載,難免會結下些仇家……指不定就會有人想借機報複,捏造些謊話來冤枉你。”
狄不倦一聽,立刻心想:我這就躲過一劫了吧?
誰知,黃東來下一句就是:“所以我建議,咱們就請剛剛被狄幫主‘代表’了的三門三幫來評評理好了。”
“說得沒~錯!”孫亦諧也道,“眾所周知,四門三幫,同氣連枝,如今雖然缺了一門,但剩下的六派還是親如手足啊,要不然還搞什麼‘七雄會’呢是不是?”他頓了頓,“咱們現在就讓漕幫和俠義門之外的二幫二門來評斷一下兩派間的這點事兒,我想他們的意見,應該不會帶有什麼成見和仇恨了吧?”
這一刻,狄不倦已完全明白了——這兩個狗逼就是要他死啊。
按雙諧扯的這個邏輯,狄不倦要是拒絕了他們的提議,那就不僅僅是心虛而已了,就連這七雄會也沒開下去的必要了,因為狄不倦等於是承認了三門三幫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甚至還有仇。
狄不倦他還能咋辦?
他要是再跟這兩貨多聊幾句,也彆說當什麼“總門主”了,四門三幫都快被他們聊散夥兒了。
“既然如此……”一息過後,向來很沉得住氣的狄不倦隻得咬牙切齒地接道,“便依二位所言……”他轉過頭,先看向了自己右手邊鹽幫的席位,“曹幫主,你先來說說如何?”
狄不倦會先問曹逢朝,自也是經過考慮的,他知道曹老三這人隻想做生意,並不關心江湖事,所以這位鹽幫幫主八成會來個“一問三不知”和“不妄加評論”的組合技,誰也不得罪。
沒想到……
“嗬嗬……狄幫主的為人,我是不太了解,畢竟我倆私交一般。”曹逢朝冷笑道,“不過這幾年漕幫的所作所為,我想諸位同道也都有目共睹,不用我多說了吧?”他說著,又看了看俠義門那邊,“倒是俠義門的雷師姐,我素聞她性格剛烈耿直,除非是被人騙了,否則不會隨便冤枉人,所以我還是願意信她的。”
“曹逢朝!你!”狄不倦今天遇到的意外情況已經太多了,但要說最讓他措手不及的,恐怕就是曹逢朝此刻的這番話——這要比黃東來給他的那封信更讓他慌亂和憤怒。
曹逢朝就是這樣一個人。
當你覺得他對你毫無威脅的時候,便是你最危險的時候。
三十多年前,那些鹽幫的前代遺老就是因為認定了曹逢朝沒有威脅,所以都為此付出了代價。
今天,狄不倦也是想當然地覺得曹逢朝和自己無冤無仇、也無心競爭總門主,故對其沒有防備。
但他的想法真的對嗎?
直到一年前,或許還是對的……
一年前,那沈幽然仍如日中天,其正義門雖不如漕幫勢大,卻也不可小覷。
那個時候,曹逢朝的判斷是:下一任的總門主應該會是狄不倦,而沈幽然和他差得不多,可以對他保持牽製和威脅。
所以那時,曹逢朝故意與稍弱一籌的沈幽然交好,這樣便可以保證狄不倦在當上總門主後仍有所顧忌。
這,就叫“搞平衡”。
如果說狄不倦這類人腦子裡想的是“霸王之道”,那曹逢朝這種人信奉的就是“帝王之術”。
曹逢朝自己當然是可以不當這個總門主的,在他的眼裡,“總門主”這三個字就是空架子,用來蒙蔽狄不倦這類人的雙眼再合適不過了。
你們可以有流水的總門主,但隻有他是鐵打的“曹老爺”。
曹逢朝不需要、也不希望四門三幫在江湖上掀起什麼腥風血雨或是搞什麼宏圖霸業,他需要的隻是這個聯盟可以安定、穩固地維持著,以及至少保持表麵上的和諧。
這才是能讓鹽幫、或者說讓他的生意利益最大化的一種形式。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曹逢朝雖從未擔任過總門主,但也從沒有讓任何一個總門主一家獨大或者掀起什麼特彆大的風浪。
就拿七年前的上一屆來講,忠義門那位年近六旬的掌門呂衍能夠力壓在當時三十三歲的狄不倦當選,也有曹逢朝的功勞,隻是他做得不顯山不露水,讓人察覺不到而已。
可如今,沈幽然已死,正義門覆滅,不再有人能替曹逢朝牽製狄不倦了,且狄不倦並不是呂衍那種德高望重、安安穩穩的老頭子……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讓他當了總門主,四門三幫極有可能要被卷到某種江湖巨浪之中。
那還怎麼掙錢呢?
因此,曹逢朝今天冷不丁地就給了狄不倦這麼一支“冷箭”。
列位您可彆小看曹老三這幾句話,在這七雄會上,他曹逢朝的一句話,可比雷三娘的一百句還管用。
聽了曹逢朝這話,狄不倦那是氣得渾身發抖,在這秋高氣爽的時節裡全身冷汗手腳冰涼啊。
縱然他的眼淚沒有不爭氣地流下來,但汗可是下來了。
“好……好……”狄不倦這兩聲帶著恨意的“好”念完,立馬又轉頭看向了他左手邊的茶幫那邊,“何掌門,你又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