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秋風東來,愁雲輕渡。
打那東邊兒的路上,來了兩匹快馬,馬背上,是兩名看起來不過二十歲的少年。
這黃東來嘛,自是保持著他那道士打扮,而孫亦諧則是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粗布衣服,乍一看你也瞅不出他是乾嘛的。
如今他倆也算是頗有些江湖經驗的人了,斷不會像一年前初出江湖時那樣……乘著馬車、穿著看起來就很貴的衣服到處行走,更不會把“老子就是武林中人”這種事寫在臉上。
那種事……留給高門大派的弟子們,和那些比較重視“俠名”的、有實力的人去做就好了。
“孫哥,前麵就是耿家村了,我看這日頭也不早了……要不咱們今晚就在那兒過夜唄?”黃東來的眼功比較好,他自然是比孫亦諧先看到前麵村莊的影子。
“行啊,這一天下來馬也乏了,明天一早還要進山,找家客店早點歇著為好。”孫亦諧應道。
他倆一邊說著,就一邊靠近了村口。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這耿家村,正是那“虎臂明王”劉武升和“一刀鎮關中”鄒白丘最後待過的那個村子。
那惺惺山,西靠濰水,東臨三村;而三村,便是耿家村、馬家屯村和主家埠村。
平日裡呢,這仨村子都是山上那夥山賊荼毒的目標,而這其中,又以耿家村距離山寨最近,受到的侵擾最多。
耿家村的村民顯然也是試過求助官府的,但因為他們這一帶處於幾個郡縣的交界處,所以他們的訴求被各地的衙門以“不是我們轄區”為由來回“踢皮球”,哪邊的衙門都不想勞師動眾來此剿匪。
前幾日呢,耿家村來了兩位“大俠”,那劉大俠和鄒大俠在聽說了山賊的事情後,竟主動表示要替他們上山挑了山賊的寨子,那村民們自是激動壞了啊。
耿家村的村長當天就跑到馬家屯村和主家埠村兩邊去說了這事兒,然後三個村子的人一塊兒湊了些銀子,請二位大俠好吃好住,好好招待了他們一晚。
村民們那是喜出望外:大俠來了,咱三村就太平了!大俠來了,青天就有啦!
可結果呢,兩位大俠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山,到天黑了都沒下來。
你要說他們是騙子吧……這兩位的行李和馬可都還留在客棧裡呢,而且他倆隻是接受了村民們的食宿招待,錢卻是分文都沒要。
所以,過了那一宿,誰都明白了——這倆大俠怕是回不來了。
打那天起,這三個村子的村民,尤其是耿家村的村民,可說是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出了這種事兒,他們肯定會怕山賊報複啊。
甚至有些人的心裡,就恨上那兩位大俠了,他們那心話說啊:這兩個殺千刀的,沒那麼大頭,卻要戴那麼大帽子。吹得倒是厲害,什麼“虎臂明王”、什麼“一刀鎮關中”,結果真拉上山去,連一幫山賊都打不過。現在那幫山賊一定認為你們是咱們請來的啊,到頭來還不是得來找我們算賬?我們招誰惹誰了啊?被你倆白吃白住,到了還得給你們陪葬?
要不說,俠難做,賊好當呢?
俠的動機即便是好的,但隻要帶來了壞的結果,哪怕是把自己的命賠上了,一樣要被人記恨、謾罵。
人心就是這樣,換了你在那兒,沒準你也這麼想。
“誒?這啥情況?”當黃東來踏進村口之時,他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這太陽還沒落山呢,這村子裡的街麵上怎麼就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放眼望去,這家家戶戶是門窗緊閉,連買賣家兒都沒開門,宛若一座。
“不會吧?這是鬨鬼了?”孫亦諧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
“害,光天化日的,哪兒那麼多鬼?”黃東來接道,“肯定是出了什麼事兒,村民們都躲起來了。”
“能出什麼事?”孫亦諧又把眉頭一皺,歪嘴念道,“鬨妖精?”
“孫哥你現在是不是去了一趟陰間之後思考什麼都是陰間思維啊?”黃東來不禁吐槽道,“雖然咱們這一路的確是往西南方向走,但這不是去取經啊……再說了,真要是去取經,那你這個姓孫的應該是最不怕妖精的吧?”
“切……”孫亦諧撇了撇嘴,“那你說什麼事嘛?”
“我怎麼知道,去問問唄。”黃東來說著,已然翻身下馬,順著村中間的那條路不緊不慢地朝前行去。
孫亦諧見狀,也沒再說什麼,他也下了馬,跟著一起往前走。
這村子也不算大,兩人沒行多遠,就看到了村裡唯一的一家小客棧,當然了,此時這客棧的門也是關著的。
啪啪啪——
“店家,開開門呐,我們是趕路的,天色晚了,想要住店!”黃東來武功不差,從進村開始他就察覺到很多民宅和店鋪的窗戶縫兒裡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他們呢,所以這會兒他也是在明知那客棧的門背後有人的情況下直接叫了門,提都沒提“有沒有人”這樣的廢話。
然而,他這第一句話,並沒有把門叫開。
黃東來也不著急,反正他知道裡麵有人,所以再敲、再喊。
終於,在他喊到第五遍時,裡麵有個聲音回道:“今天不做生意,你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