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
寶源客棧的一場大鬨過後,黃東來等人便跟著武軍頭那隊人馬一塊兒來到了南城兵馬司。
這個地兒呢,簡單說,就是管治安的。
在京城之中,巡捕盜賊、疏通溝渠、乃至消防這類工作……通常都是由這“五城兵馬司”來管,而南城兵馬司便是“東南西北中”五個兵馬司中的一個。
所以,今天那武軍頭帶隊去寶源客棧抓人的操作,至少乍看之下是沒啥問題的,本就是其職責所在嘛。
但你非要說有啥問題,也有……那問題就是:他到底是“得到了消息去的”,還是“得到了命令去的”。
如果是前者,也沒問題,但如果是後者,那就得再問一句——誰的命令?
是你直屬上司的命令,還是韓諭韓大人的命令?
而問到了這裡,其實就不用再問下去了。
因為再深究,就有人要死。
且死的那個,絕不會是韓諭,而是問問題的那個人,或者某個替罪羊。
說白了,像韓諭這種級彆的權臣,在99.99的情況下,是不會再被“證據”這種東西所扳倒的了。
今天你就算把武軍頭說服了為你作證,再拿出韓諭親筆寫下、讓麻玄聲轉交的那封書信,人證物證具在,結果也是一樣。
人證,他可以說是被你收買的,物證嘛……韓大人才高八鬥,又在官場混了那麼多年,你覺得他在那封信裡會把話“說死”嗎?那信上的文字肯定是當事人一看便明白是“命令”,但要說成是“消息”也是完全可以的。
因此,這事兒就算真有人追究下去,到最後對他也是一點影響都不會有。
這也是為什麼,咱前文書中,早已從“玉尾大仙”那裡獲悉了韓諭諸多秘密的雲釋離,到現在也沒能把韓大人怎麼樣。
看到這兒可能有人要問了,那還有0.01的情況是什麼?
這個我估計不少看官也已經想到了,你要是能在他臥榻之側搜出龍袍玉璽之類的東西……且“剛好”有不少人證在場,那還是可以僅憑死證據就搞定他的。
但這種事兒屬於是天方夜譚,尤其在尊崇儒家思想、又依附於皇權的官僚階級中,基本不會有人動這個腦筋,會動這個心思的一般都是皇帝自家的親戚或者平民。
有些扯遠了……
咱還是說回黃東來他們這邊。
黃東來、令狐翔、秦風和泰瑞爾他們四人,因為信了武軍頭那句隻是去衙門“問話”,便跟著來了。
剛開始呢,他們確是沒想太多。
儘管此前在客棧之中他們已經通過一些客人的大聲議論得知了武軍頭身邊那位年輕人就是“未來的駙馬爺”麻玄聲,且他正是麻二的哥哥,但麻玄聲那“大義滅親”的演技成功迷惑了他們,讓他們覺得並沒有危險。
然,在去衙門口兒的路上,被夜裡的涼風那麼一吹……
眾人吃飯時積攢的酒氣,有點兒散了,打架時上頭的血氣,也降了下來……
這個時候,黃東來的腦中,便後知後覺地閃過了這麼個念頭:“這位麻駙馬,該不會隻是在眾人麵前演了場戲,以此維護住自己的形象,然後一回頭就把弟弟給放了,再把我們幾個給抓起來吧?”
他這擔憂,雖然合乎邏輯,但並沒有全猜對。
麻玄聲的確是在演戲維護自己的形象沒錯,不過他並沒打算把弟弟放了,而是真的要“大義滅親”、以絕後患,他也沒並不是隻想把黃東來他們抓起來,而是要乾掉他們,“為弟弟報仇”。
當然了,這種病態的邏輯,黃哥猜不準,也不怪他。
至少,黃東來已經洞悉了此行可能包藏凶險,起了戒心,這點很重要……
一路無話。
戌時末刻,四人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並便被帶到了一個房間內稍作休息。
武軍頭對他們說,此地乃官府重地,不可亂闖亂逛,所以讓他們不要離開這個房間,等會兒就有人來問他們話。
黃東來表麵上不動聲色,滿口答應,但對方一出門,他就壓低了聲音,跟身邊三位開始通氣:“我說,我感覺不對頭啊。”
秦風接道:“是啊黃哥,我也隱隱覺得……咱們是不是把那位麻駙馬想得太簡單了。”
“對對對。”令狐翔也道,“剛才走到半路上,我就感覺我們可能是上當了,但周圍一直都有官兵在,我不方便開口跟你們講。”
不得不說,這三位,現在都已經有點兒老江湖的意思了。
很多事情,你知道、或者看破了,卻能憋著……這,就叫城府。
泰瑞爾就沒這仨中原人這麼多小九九,隻有他聽到這裡才變了臉色:“啊?怎麼?難道我們中了陷阱?”
“不要慌。”黃東來擺了擺手,“現在還不一定,反正明麵上對方還沒跟我們翻臉,也有可能對方真的隻是來找我們問話……”他頓了頓,“但我們得做好準備,萬一對方是想對我們不利,那此刻他們很可能正在外麵商量著該怎麼對付我們呢。”
“嗯……”秦風想了想,接道,“說不定那駙馬爺這會兒已經給他弟弟鬆了綁,且已經從其口中得知了我們四個武功不錯的事,那接下來……八成就是要下毒或者放暗箭了吧?”
“我也覺得是。”令狐翔也道,“反正已經到了他們的地方,隻要能成功把我們四個乾掉滅口,那到時候理由他們也是隨便編的……比如說,誣賴我們四個在這‘官府重地’,意圖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