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千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稍作停頓後,反問道“宗我先生,長久以來,謝謝你的關照了。”
“彼此彼此,沒有你和茂,我可能也早就在這個世界裡發瘋了。”宗我回道。
兩人的對話很平靜,從語氣和用詞上已經聽不出他們之間有什麼年齡和輩分的隔閡,就仿佛是兩個平輩好友在對話。
此刻,他們都在翹首等待著同一件事,一件大多數人都會懼怕,但對經曆了無數輪回的他們來說可望而不可求的事。
又過了一會兒,“天空”的異變和崩壞進一步加劇……
被囚禁在上方那片“繧海”中的、數百年來死在佐原的生靈們,隨著墮亡喰的殞落,紛紛獲得了自由,他們和此刻身處這崖邊的三人一樣,終於將要脫離這無儘的輪回。
突然,一道光出現。
僅一秒間,便無聲地吞沒了整個空間。
接著,包括孫黃在內的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
…………
元和二年,冬。
日本,奈良。
追回了烲龍璧的孫亦諧和黃東來,如今已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這次的東瀛之旅,兩人還真是遇上了不少奇人異事,比如在下関的港口行俠仗義並結識了慶次郎、又與慶次郎一起在溫泉旅店裡撞上了凶殺案;在黑村借宿時碰上了中原人胡聞之和村上玄義,還跟他們結了梁子;在鬨妖精的天上山神社與隼人重逢,並與其一同逃脫,還幫他一起去要賬;與馬杉重藏為首的忍者小隊還有小梅一起剿滅埆形宗,救出並安頓了那些被抓的孩子們;在京都和織田信長談笑風生,並陰差陽錯破壞了“風林火山”之殺局等等。
總的來說,兩人這一路也算奇遇不斷、頗為驚險。
隻是沒想到,到了最後,當他倆追查到烲龍璧的下落是“在紀伊半島南部的畠山氏地盤上被當作一般的古董給倒賣了”之後,這個拿回烲龍璧的過程,卻是特彆的簡單和平淡。
因為本來就是來路不正的走私品,賣家心裡也有點虛,孫黃隻是裝作一般買家,一番討價還價外加虛張聲勢,就從倒賣的販子那裡花了點大朙通寶把東西買回來了,然後他們就帶著烲龍璧開始返程了。
途徑奈良的時候,兩人在一家還算不錯的旅店住下。
這天,這家旅店剛好來了個旅行藝人的團體,有唱曲兒的、有彈弦兒的、也有那說落語的,好不熱鬨;旅店老板同意了這些藝人在住店期間可以順帶賣藝掙點旅費,當然他也得抽一點點場地使用費。
晚上不少客人都去聽曲,雙諧也去看了看熱鬨,幾曲唱罷,一位講落語的老先生上了台,開始講這紀伊半島上流傳的一些傳說和故事。
其中有一段,大概是講……
相傳直到文治年間,這紀伊半島上還存在過一個富庶的小國,名為佐原。
那佐原國三麵環山、麵朝大海,地勢極為易守難攻,很多大名前去攻打都無功而返。
但不知為何,在某年的冬天,此藩國於一夜之間不攻自破,藩中居民有大半神秘失蹤,而幸存的那些人則好像都失憶了一樣,完全記不起發生了什麼。
當時都說這個藩遭遇了某種非常可怕的詛咒、也有說是妖魔作祟的,但這並沒有妨礙其他大名攻占這裡的步伐……
第二年春天,佐原藩就被攻破,此後數百年又多次易主,直到如今成了畠山氏的領地。
不過,那佐原氏的血脈,當年似乎並沒有因為滅藩而斷絕;坊間傳聞,當今名動東瀛武林,被稱為“病劍之宗我”的大劍豪,就是當年那佐原氏的後裔,而他們這一脈也一直背負著某種“一定會在中年時得上某種終身疾病”的詛咒。
孫黃二人邊喝酒邊聽那落語先生添油加醋地講完這個不知真假的故事,也是忍不住小聲吐槽。
“媽個雞的,這日本相聲也太好糊弄了,‘人到中年後身上出現點再也治不好的病’這不是廢話嗎?誰他媽到了中年身上沒點治不好的小毛小病?我還沒到中年就痛風了呢。”孫亦諧道。
“是的呀,就這年頭的醫療水平,活到中年就不易了,還指望身上一點毛病沒有?這要算詛咒,那人均都有詛咒了。”黃東來也是隨口接道。
“還以為能聽見點什麼新鮮好玩兒的,回中原吹吹逼,結果就這,算了算了,早點去歇著了,明天早點趕路。”
兩人吐槽歸吐槽,聲音壓得還是很低的,畢竟他們也沒打算砸人家場子,吐槽完了,他們便留下點賞錢,回房休息去了。
此後的旅途,因為二人已經頗為熟悉在東瀛旅行的節奏,所以走得也是相當順利,沒過幾天,他倆就再次踏上了九州島,不日便將重返長崎。
不出意外的話,孫黃這趟東瀛之旅即將要抵達終點了。
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百裡路已行九十九”的時候,於他們前方的必經之地,卻有一場殺機已等候他們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