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的。”
酒館老板死死盯著快繩。
一秒後,他狠狠一巴掌,把一支筆拍上黑皮本子——咚!
“這兒,把他的名字記在賬本裡——那個坎澤。”
坦帕凶悍地看著快繩:“這是規矩,我可不允許哪怕有一筆賬目不清不楚。”
那個瞬間,周圍的嘈雜仿佛又被隔開了。
泰爾斯意外地看著坦帕:他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快繩愣住了。
他的醉意似乎被驅散了一些。
“老板……”
隻見坦帕咬著牙,怒氣衝衝地把黑皮賬本往前一推:“然後去算清楚他究竟存了多少,用星辰貨幣,拜托給我個整數,天煞的!”
快繩的呼吸急促起來。
“謝謝,謝謝你!”
想通了的快繩激動地從腰袋裡抽出坎澤的小本子:“坦帕,老大,老板……我替坎澤的妻兒們……”
“閉嘴!”
坦帕一臉不耐煩地拍響本子,酒瓶在吧台上頓了又頓:“快!寫名字!他媽的……你喝了我半瓶好酒!”
快繩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蹦起來:“當然!”
他手忙腳亂地接過筆:“所以我記在這裡?額,坎澤,是k還是c,還是其他字母開頭?”
“鬼知道!”
坦帕抱起手臂,沒好氣地道:“反正又是一筆爛賬——你他媽敢再動這瓶酒試試!”
準備再喝一杯的快繩被嚇了一跳,望著本子發愁的他晃晃腦袋甩甩醉意,立刻轉向幫手。
“懷亞,你會寫字嗎?迪恩說你是在北地有身份的人,可能懂……”
泰爾斯挑挑眉毛,接過筆和賬本:“給我吧,我試著拚一下……坎——澤——”
找到救星的快繩滿臉感激,揚了揚手上坎澤的小本子:“交給你了,我得……”
快繩的笑容未消,一抬頭就看見了酒館老板的皺皮臉。
“你要是敢算多一個銅子,快繩,哪怕是最不值錢的北地卡恩銅幣……”坦帕身體前傾,展開牙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欺詐罪……你想念白骨之牢嗎?”
快繩打了個寒顫,提著褲子吞吐轉身:“我得,我得去找恩佐數數……問問最近的貨幣彙價……”
望著快繩遠去的背影,坦帕狠狠地啐了一口:“隻會對著酒瓶哭鼻子,真沒種。”
泰爾斯沒有說話,他隻是笑了笑,低頭開始書寫。
“c。”
泰爾斯疑惑地抬起頭來:“什麼?”
“坎澤的名字,”隻見酒館老板按著酒瓶,頭也不抬地低聲道:“以c開頭。”
“他剛來刃牙營地的時候,是我把他介紹給老錘子的。”
泰爾斯的筆尖停住了。
“寫好看一些。名字很重要,尤其是這個本子上,”坦帕淡淡地搓著手裡的酒瓶,目光一動不動:“因為即使你寫錯了……”
“他也不會知道了。”
老板的話語帶著微微的僵硬。
泰爾斯低下了頭。
他按照前麵的格式,在賬本的最新一頁裡,工工整整地寫上坎澤的名字,寫完之後還往前翻了幾頁,對照格式,確保不會寫錯。
但他的手停在了其中一頁。
泰爾斯眼睛眯了起來。
一秒後,王子驚異地從賬本上抬頭,喊出一個名字:
“科恩·卡拉比揚?”
坦帕一怔。
“怎麼了?”
看見熟悉的名字,泰爾斯略有興奮:“賬本上的名字……我認識這家夥。”
“這麼說,科恩以前還在你這裡存過錢……671年9月14日,存額……”
坦帕皺起眉頭。
讀著賬本上的字,泰爾斯瞪圓了眼睛:“整整兩百五十個托蒙德金幣?”
兩百五十個……金幣?
半晌後,泰爾斯呼出一口氣,難以置信地看看前方:“媽的,”
“狗大戶。”
幾秒後,坦帕才把奇異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
人來人往的酒館裡,坦帕揮了揮手,讓一個夥計去招呼一群新來的客人。
坦帕收回賬本,看了一眼上麵的麵子,然後若有所思地望著泰爾斯。
“你認識他?”
“當然。”
想起英靈宮裡的過去,又想想現在的境遇,泰爾斯不由得唏噓感歎:“我們算是……朋友吧,曾經站在一起並肩作戰。”
“站在一起,並肩作戰?”
坦帕似乎吃了一驚,他打量著泰爾斯,狐疑地問:“你,和科恩?”
“額,”泰爾斯有些不好意思,“確切地說,是我站著,他作戰。”
坦帕直直地盯著泰爾斯,直到他哈哈一笑,狠狠拍了泰爾斯的肩膀一把!
“很好!他也是我的朋友,哈哈,科恩,那個瘦瘦小小,賊裡賊氣,精明勢利的壞家夥……”
啊?
瘦瘦小小,賊裡賊氣,精明勢利?
泰爾斯愣了一下。
“什麼?”
但坦帕似乎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越說越起勁,脖頸上的刀疤湧動起來:“……打起架來膽子最小,還最喜歡掀姑娘家的裙子!”
膽子最小……掀姑娘家的裙子……
泰爾斯的臉色越來越古怪。
“額,也許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科恩?”
坦帕的笑容停滯住了。
“但那就是科恩·卡拉比揚啊,黑發棕眼,跟個瘦猴子似的,”坦帕的臉上出現了懷疑:“你說的是哪個科恩?”
泰爾斯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科恩……額,一個離家出走的大少爺,他很高,幾乎有六尺半,很壯,肌肉發達,金發碧眼,”泰爾斯試圖描述印象中的那個大高個兒,希冀地看著老板:“擅長用劍,動作敏捷,打起架來喜歡靠身體欺負人,說起話來還有些……怎麼說……”
泰爾斯想了半天,才抬起頭來,尷尬地道:
“……笨笨傻傻的?”
坦帕聽了這些描述,臉龐重新皺起來。
“聽上去像是個討人厭的笨蛋。”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
好吧。
看起來……確實是搞錯了。
“事實上,如果你認識他,就很難討厭他了,”泰爾斯搖頭道:“他有些……特彆。”
坦帕若有所思。
“嗯,我們說的,”酒館老板攤了攤手:“也許真不是同一個科恩。”
“哦,”泰爾斯抓起酒杯,不自然地笑了笑:“這樣啊——抱歉,認錯人了。”
就在泰爾斯準備喝一口酒以緩解尷尬的時候——
咚!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把手掌死死按在他酒杯上的坦帕:“怎麼?”
隻見“我家”酒館的老板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相信我,你不會想喝這杯酒的。”
在泰爾斯驚疑的眼神下,坦帕一把撒掉了酒杯裡的酒。
“那裡麵加了點馬尿,和我的幾口經年老痰,”坦帕滿不在乎地把那個“加料”的酒杯丟到一旁:“也許還有些讓人昏昏欲睡的東西,味道精彩,內涵深刻。”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呆住了。
馬尿……
老痰……
他盯著老板,又看看地上的杯子,想起之前這杯酒裡滿滿的泡沫,以及差點就喝到嘴裡的……
強忍著腹部的不適,泰爾斯憤怒地抬起頭來:“什麼!”
坦帕咧開嘴笑了,但凶悍的長相讓他的笑容顯得難看。
“雖然你看上去就是剛到刃牙營地,啥也不懂的‘白豬’一個。”
酒館老板聳了聳肩:“但我覺得你沒那麼簡單……所以,我得看看你的底細……再來決定是要敲你一筆,還是扒你一身……或者,你知道,最近來營地的貴族比較多,他們之間流行漂亮的男孩子。”
“顯然,快繩不是個好保鏢。”
泰爾斯先是目瞪口呆,隨後又義憤填膺地看著坦帕:
“你……”
老板笑了笑,斜眼瞥視著王子:“某些惡劣的地方習慣了給那些新來的人一點顏色……既做試探,也給教訓,如果是‘白豬’,就直接賣了數錢。”
泰爾斯看著那個酒杯,嫌惡地抗議道:“白豬……搞什麼?”
坦帕敲了敲賬本,眯起眼睛:“記住了,小子,”
“這叫作‘第一課’。”
“科恩沒教過你嗎?”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撐住吧台。
世界欺我以不公。
而我隻能還以一臉悲憤。
於是王子殿下唯有悲憤地看著對方:“那你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
坦帕哈哈一笑。
“因為你確實認識科恩,也許還真跟他並肩作戰過,而不是順著我的話瞎說一通,佯裝自來熟。”
泰爾斯蹙起眉頭:“科恩。”
“嗯,那個你明明很討厭,卻又很難真正討厭的暴力大猩猩。”老板點了點頭,指了指賬本上的那個名字,話語間湧起懷念。
坦帕嘿嘿一笑:
“科恩·傻大個·卡拉比揚。”
沉默。
泰爾斯依舊怒氣難消,他一臉不爽地看著對方,諷刺道:“哦,謝謝,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的‘中間名’。”
坦帕又拿出一瓶酒和新酒杯,毫不介意地給他斟滿。
“不用謝,”酒館老板哼著小曲,推出他的新酒杯,招待新客人:“正宗的西荒老啤……”
他嘴角一彎,露出幾顆牙齒,狡猾地笑道:
“放心喝,不加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