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代星辰至高國王的王宮。”
姬妮麵無表情地吐出三個詞:
“複興宮。”
泰爾斯張開大嘴,想起自己昨晚看到的那個大金字塔型建築——難怪位置這麼高。
他隨即蹙起眉頭,張望著周圍的一切。
斑駁的牆壁,灰暗的色澤,昏黑的采光,寒冷的溫度,堅硬的石板,粗糙的地麵,狹小的房間——跟閔迪思廳比起來,這裡就像貧民窟似的。
姬妮看出了泰爾斯的眼神。
“怎麼,不習慣?”她抱起雙臂,饒有興趣地看著泰爾斯的表情。
“不,不是。”泰爾斯連忙擺擺手,還搖了搖頭。
他想說點什麼,但終究隻是歎出一口氣,低下頭來。
事實上,他想說,這是他二十幾天來,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堅硬冰冷的床鋪,粗糙不平的地板,讓泰爾斯重新找回了,閔迪思廳的軟床羅被所不能給予的安全感。
原來……泰爾斯悲哀地發現……自己睡得最好的時候,竟是在艱苦惡劣的廢屋裡,當乞兒的那四年。
但顯然,姬妮把他的真話當成了嘴硬,隻見她黯然一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沒錯。”
“至高國王的王宮,不如想象中那麼輝煌豪華,精致壯麗。”
姬妮走動到窗戶邊,眼神聚焦在高高的複興宮下,無數的王國居民。
“恰恰相反……這個所謂的,王國中心的複興宮,甚至還不如一間普通的民房……”
泰爾斯怔怔地看見,高傲、霸道、強硬的宮廷女官,姬妮·巴克維,在下一刻,落寞地歎道:
“很窄。”
“很高。”
“很冷。”
姬妮轉過身來,表情複雜地看著泰爾斯。
“還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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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爾斯跟在姬妮·巴克維的身後,踏在複興宮特有的堅硬、粗糙的石板地麵上,走過一間間同樣狹窄、寒冷而昏暗的房間。
路上遇到的守衛、仆人們見到姬妮,都紛紛低頭行禮。
在這座半金字塔型宮殿的內部,采光差得甚至大白天都要用燈火,來照明一些較刁鑽的角落。
因為高度過高的緣故,寒風還不斷地從縫隙往裡灌進來,唯一的好處是,這樣的地方,往往也很難養什麼蟲子。
狹窄的走道和低矮的天花板,把宮裡的氛圍襯托得壓抑難受,有時甚至顯得死氣沉沉。
這地方……泰爾斯吐了吐舌頭,偷偷歎道:真不像一個宮殿。
反倒像一個陵墓。
前世的埃及金字塔,不就是在地下埋葬著無數遠古曆史的君王陵墓麼?
“到了。”姬妮突然停下,回複冷漠的她緩緩道。
“到……什麼了?”剛剛在走神的泰爾斯,此時才注意到,自己跟姬妮,已經走到了一個空曠的昏暗石廊裡,前麵是一方雙開的石門。
“進去吧,孩子,”姬妮沒有回答他,隻是表情深邃地,對泰爾斯點了點頭:“禮貌一點。”
“什麼禮……”愕然的泰爾斯還沒說完,姬妮就一把按上石門,猛地推開!
“轟!”
泰爾斯驚訝地看著石門裡的場景:那是個一片漆黑的房間,隻有幾個角落裡點著不滅燈,而最中央的不滅燈,正握在一個背對他的——女人手上?
泰爾斯還在驚訝間,就被姬妮一把推進了房間裡。
“轟!”
石門關閉。
泰爾斯好容易站穩腳跟,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姬妮關在了這個石屋裡。
“所以,就是你了,小子?”
此時,一把圓潤好聽,細碎嬌媚的嗓音,從房間的中央傳來。
泰爾斯疑惑地轉頭,看向那個背對著他的女人。
那個女人提著不滅燈,緩緩轉過身來。
泰爾斯眼前一亮。
這是一個明眸皓齒的鵝蛋臉美人,三十許歲,跟嫵媚成熟的姬妮相比,她少了一分颯爽利落,卻多了一道柔媚動人。
她披著深色的頭紗,身著點綴著半輪紅日的袍子——等會兒,半輪紅日?
泰爾斯一驚:“你是……落日神殿的祭祀?”
“落日神殿?嗬嗬嗬……”那個美人輕笑起來,但泰爾斯非但沒有從笑聲裡感覺到絲毫溫柔,還品嘗出了淡淡的冷漠。
“讓我仔細看看你,小子。”美人腰肢款款地向他靠近,但泰爾斯卻眉頭一皺: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暖意或善意。
從這個女人身上,他感覺出某些不太舒服的氣息。
“果然,”三十歲的嬌媚美人在他身前矮下身子,眯起眼睛,觀察著泰爾斯:“你也是一雙灰色的眼瞳……”
“就跟你的母親一樣。”
泰爾斯瞳孔一縮!
母親?
泰爾斯愣了一秒。
“你認識……抱歉,女士,請問您認識我的母親嗎?”他驚疑地問道,同時想起姬妮“要禮貌”的囑咐,連忙改口用敬語。
“當然,你的母親,嗯,那可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嬌媚的美人彎起嘴角,目光冷淡:“凱瑟爾沒跟你說嗎?”
泰爾斯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沒有,女士。”泰爾斯有些尷尬地道:“除了她的名字,父……父親並未跟我說起其他。”
“原來如此,好吧,你可以出去了。”嬌媚的美人冷笑一聲,晃了晃手上的不滅燈,兩人的身影在石屋裡一陣亂閃。
“告訴凱瑟爾,我準備好了。”
這就結束了?姬妮,或者那個父親讓我來見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他必須要知道。
因為……泰爾斯深吸一口氣:他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身上的一切異狀,恐怕都跟自己那位可疑的母親有關。
“這位女士,”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用從姬妮那裡學來的禮儀,恭敬地鞠了一躬:“如果您告知我,關於我母親的信息,我將感激不儘。”
嬌媚的美人捂著嘴,輕笑一聲。
但她隨即臉色轉冷,語氣冰寒地道:
“既然你的父親都沒跟你說,你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泰爾斯頓時語塞。
但他不可能輕易放棄:
“可……可那是我的母親,我有權知道!而且我會報答你的!”
美人隻是冷笑著轉身。
“可你又不是我的兒子,我沒有義務告訴你。而且,我不需要你的報答。”
泰爾斯又被噎了一下,從約德爾到基爾伯特,除了他自己的“父親”之外,他可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對象。
這——真是比國王還拽。
但一根通路似乎瞬間在他腦子裡連通。
比國王還拽?
泰爾斯的大腦連續運轉——他想到了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個嬌媚的美人。
“原來如此。”
“我知道您是誰了。”
嬌媚的美人詫異地轉過頭來
“我聽父親和基爾伯特他們說起過您,”泰爾斯緊緊皺眉,還原著腦子裡,剛剛被約德爾救到閔迪思廳時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他緩緩道。
“你——你是——”泰爾斯深深吸進一口氣,舉起自己的左手,看著上麵淺淺的傷疤。
他臉色猶疑了一會兒,但隨即斬釘截鐵地道:“你是那盞血脈燈……那盞用來尋找父親血裔的燈……是那個血脈神術的施放者!”
“你是落日神殿的大主祭……李希雅!”
嬌媚美人——李希雅的臉色登時難看起來。
“不愧是你母親的兒子,”她緩緩道:“連她的狡詐和記性都遺傳得一分不差。”
“沒錯,我是李希雅·亞倫德。”
“落日神殿的大主祭。”
“落日女神,在人世間唯一的代言者。”
“也將是,為你證實王室血脈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