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波瀾不驚_王國血脈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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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波瀾不驚(1 / 2)

隨著泰爾斯接見的人越來越多,不過短短一個下午,海貿、市場、債務、治安、貴族事務……各種好消息接連傳來。

一度看著垂死瀕危的翡翠城各部各業,竟然開始顯現出漸漸複活的跡象,令偷偷從後廚)推著餐車來犒勞大家的嘖嘖稱奇。

“翡翠城本來就沒死,確切地說,是為自保而假死。”

傍晚時分,王子送走最後一批糧商公會的客人,回到臥室小憩之後,在房門口站崗護衛的小傻獅——確切地說,是保羅·博茲多夫——努力不去看餐車上蒸騰的熱氣,冷冷解釋道:

“談何複活?”

“他們要假死太久,就得變成真死了,”另一邊,守著詹恩房間大門的摩根冷冷道,目不轉睛地盯著餐車,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一有機會,可不得早點板起來複活?”

“殿下想要抓捕凶手結案,卻在希萊小姐那裡遭遇小挫,”守在費德裡克門口的孔穆托護衛官用詞比前兩者客氣,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人們——尤其是翡翠城的各級官吏,權貴商人們,覺得殿下一定很生氣,害怕他一怒之下,直接掀桌子砸鍋……因此當然要努力表現得好一點……”

“但真的隻是因為這樣嗎?”

靠在泰爾斯房間門口的懷亞拿著筆記,咬著筆頭,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召見的這些人,從貴族到官吏,從商人到船主,其中一些甚至連話都沒說上幾句,翡翠城就迎來轉機了?無論是航路、市場、治安、債務、行政,尤其是那些大勢力……”

“轉機不是憑空而來的。”

熟悉的聲音響起——送完客人回來的馬略斯出現在衛隊麵前。

“它的出現,總有理由。”

站崗的所有人不由一緊,從百無聊賴變得威嚴肅穆。

惟有不動聲色地轉移腳步,把身後的餐車擋住。

“重點不是殿下召見了多少人,說了多少話,”馬略斯掃了一眼各人,目光所到之處,人人精神抖擻,“而在殿下先見了誰,後見了誰,又見了誰,並從中得到了什麼。”

大家麵麵相覷,依舊聽得雲裡霧裡,莫名其妙,隻能發自內心,誠心誠意地讚歎:

“原來如此,還是勳爵您了解殿下啊!”

“不愧是衛隊守望人啊……”

“不愧是殿下最喜歡的親衛隊長……”

“這裡頭果然大有門道……”

“降敵之策,果然攻心為上……”

“恐怖利刃名不虛傳……”

努力向後拱了拱屁股,把餐車藏進窗簾後麵:

“既是如此,那小屁孩兒,我是說,殿下為什麼不早點召見這些人?該敲的敲,該罵的罵,該誇的誇,該殺的殺,那不就防患未然,皆大歡喜了嗎——嘶,好燙——翡翠城也不至於淪落到……”

馬略斯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就聽見房門一響。

“如果你手裡沒有趁手的武器,小。”

星湖公爵本人打著嗬欠走出房間,很是自然地繞開,在眾目睽睽下扒開窗簾,拖出後麵的餐車馬略斯看著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餐車,笑容消失,對一臉麻木的投去死亡凝視),揭開其中一個蓋子,毫不留情地搶走一塊糕點。

“那就最好謹慎挑時機,遲些再麵對你的對手——嗯,味道不錯,媽呀,一天的會,腰都快坐斷了。”

馬略斯看著泰爾斯不經試毒就對糕點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禁皺起眉頭。

“愣著乾什麼?你們也站了一天了,還要裝得凶神惡煞油鹽不進,怪可憐的。趕緊吃吧,彆等其他人了,也彆去餐室更彆等飯點了——哦,讓詹恩再等等,他嘛,還沒到飯點。”泰爾斯滿嘴食物,口齒不清。

顯然,麵對王子殿下理所當然且毫無愧疚的表情,守望人雖有不滿,卻也隻能遵令行事。

一邊的更是反應敏捷,正大光明地把餐車拖到走廊中央,嗖嗖嗖地為泰爾斯打開三個餐盤,動作之快,令人眼花繚亂。

於是餓了好久的一群人麵麵相覷,自動自覺,呼啦啦地圍上餐車,不顧儀態開始進食。

唯有懷亞拒絕了遞來的食物,拿著他的小本子,依舊若有所思。

“先見誰,後見誰……這麼說來,殿下,您所言的‘趁手武器’,就是之前單獨會見時,從兩位凱文迪爾那裡收繳來的?”

此言一出,滿嘴食物的眾人齊齊轉頭。

泰爾斯推拒了多伊爾殷勤送來的用餐圍巾,訝然回頭,不禁對侍從官刮目相看。

“不差嘛,懷亞。”

他驚歎著拍了拍懷亞的胸膛,把半塊麵包拍進後者手裡當作獎勵。

懷亞一驚,拿著王子咬剩下的麵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臉尷尬。

“但是不止,”可泰爾斯表情一變,他吞下一口牛肉,端起一碗舀來的燕麥粥,話鋒一轉,“這武器是我在見他們之前自己打造,不,是自己搶來的。”

懷亞眨了眨眼,一頭霧水。

就跟其他人一樣。

唯有馬略斯眯起眼睛。

“那個,殿下您忙活了一天,召見了這麼多人,肯定累壞了吧?這可是我專門吩咐後廚提前做好……”見狀趕緊插入話題,一臉殷勤地把另外兩盤肉端上餐車頂部。

“是啊,挺累的。”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用湯匙攪動著熱粥,看著碗裡的風起雲湧,哦,不對,是湯起粥湧。

“但是相比起身體上的勞累……”

忙活一天,又累又餓,人人都在圍著餐車努力進食,大力咀嚼,沒有人王子的搭話。

隻有馬略斯不容置疑地抽走手裡的清泉飲:

“殿下?”

“為了與我博弈,每個人,每個人都不惜表現得不在乎自己的利益,顧全大局,但在言談舉止中,卻又隻看見了自己的利益,”泰爾斯看著碗裡的麥粥散開又聚攏,“就像棋盤上無數散落四方、沒頭沒腦、橫衝直撞的棋子。”

泰爾斯晃了晃手裡的粥,眼神凝固:

“而我,我手握著整個棋盤,要以晃動、傾斜、敲打、抖落等各種各樣的方式,把他們往一個方向篩。”

餐車另一頭,涅希費力地吞下一口食物:

“那您就不能……不能伸出手,一個個精準地提溜各個棋子?”

“我當然想,”泰爾斯搖搖頭,“但相比起精致微妙的棋盤,我的手指過於粗糙了。”

眾人在進食時偷偷抬眼,麵麵相覷。

隻見泰爾斯小心翼翼地勺起一匙粥,送進嘴裡,久久方才吞咽。

嗯,有點燙。

但是廚子很厲害,粥的調味恰到好處,鮮美可口。

“起先,我要抓住這個棋子,就必然會碰倒那個棋子,要把一個棋子擺到新位置,就不得不先移動上麵的舊棋子……到最後,我發現我沒法僅僅精準地移動我看中的幾個棋子,隻能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晃動整個棋盤,讓棋子們自然滑動。”

泰爾斯越說越出神:

“但很快我又發現,那不隻是自然滑動——事實上,我的手指每抖動一下,整個棋盤都會地動山搖,上麵的所有棋子都會受到牽連,以各種複雜的軌跡,搖晃跳動。”

他歎息道:

“隻有一小部分靠近我手掌的棋子,會隨著我的晃動,滑向我想要的地方,但也不多。”

這下,除了某幾個不開竅的還在死命低頭吃,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王子在傾訴煩惱,感慨人生,不由肅顏聽訓。

泰爾斯停頓了一會兒,又喝了一口粥,繼續感慨道:

“至於棋盤上其他角落的、以各種姿態擺放的棋子……無論我多麼有心,多麼謹慎地晃動棋盤,它們受到的震動都是不均勻的,會朝著不同的方向滑去。可我若反向晃動棋盤,試圖把那些遠處的棋子抖回來,那原本靠近我的棋子們,又會開始向不可控的地方滑去……”

眾人沉默了一小會兒,見殿下沒有更多教導訓斥,這才小心翼翼地恢複進食。

“手握整塊棋盤,晃動無數棋子,您道出了為政一途的艱難。”

保羅姿態自若地咬著一塊糕點,展現出貴族之子的風度——如果你忽略他嘴邊的碎粒的話。

“啥棋盤啊?下個棋還得用晃的?”從他的湯碗裡回過神來,一臉疑惑。

孔穆托眼珠一轉,把餐盤分享給其他人:

“但您並不隻有一雙手,殿下:棋子們都在同一張棋盤上,它們之間也會彼此碰撞,改變方向,若能利用棋子之間的碰撞達成目的……”

“所以選定棋子尤為重要——這是我的,吃你自己的去,”保羅冷冷道,一把打掉想要幫他捋掉嘴邊碎粒的手,“正因為您無法精準控製每一顆棋子,因此必須看準那些關鍵

的、方便移動的棋子,以用最小的力氣,滑動最大的距離,以裹挾最多的棋子,遺漏最少的棋子,達到最高的效率。”

“太麻煩了,要我說,把棋盤砸凹下去——不,乾脆拿去回爐,熔了重鑄,造一口大鍋,”摩根冷哼一聲,把碗裡的粥一飲而儘,再在嘴邊粗獷地一抹,“所有棋子往裡一放,不就都齊齊往底部滑,乖乖聚攏了嗎?”

泰爾斯皺起眉頭,一言不發。

另一邊,有著古銅膚色的護衛官庫斯塔不屑一笑:

“熔了重鑄?拜托,文明禮貌的摩根,你知道重造一個棋盤要多久嗎,有多貴嗎?”

“但回爐之前,也總得把棋子先拿出來吧,總不能一起回爐熔了?”孔穆托若有所思

此時,一直記著筆記的懷亞突然開口,加入對話:

“那樣的話,我們必須拿哪幾個棋子出來?哪些又不必拿出來?還有,哪些拿出來了還能放回去,哪些拿出來就要扔掉?”

他抬起目光,讓所有人不由低頭:

“把鍋造好,再把棋子放回去的時候,還能剩下多少?”

泰爾斯聽了這話,喝粥的動作頓住了。

另一邊,一直一言不發的老兵傑納德突然開口:

“一個棋子都不剩的棋盤,還是棋盤,還能下棋麼?”

“為什麼要下棋?”摩根不屑道,“棋盤換大鍋,不就是為了讓棋子攏一堆,不晃不吵嗎?誰t稀罕下棋?”

眾人齊齊一愣,有的人沉思,有的人疑惑。

懷亞撓了撓頭,思考道:

“好吧,先不管下不下棋的……我們假設這口鍋造好了,棋子也安然無恙,但萬一,萬一這個重鑄的鍋用久了,風化腐蝕,又被無數棋子的重壓碾平,變回一個平平整整,不好晃動的棋盤,那怎麼辦?”

涅希皺起眉頭:

“再熔它一次?”

“或許,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因四方平整而受力不均的棋盤……”

保羅歎了口氣,抱起手臂,手撐下巴——他終於發現嘴邊的碎粒,努力以一種不影響形象的方式,不動聲色、自然而然地把它們抹乾淨:

“在它剛剛出爐的時候,也曾是一口質量上佳的大鍋?”

“不是,你們怎麼就這麼喜歡鍋呢,”庫斯塔莫名其妙,“棋盤不就是拿來下棋的嗎?如果不想下棋也不想聽棋子響,乾脆整個棋盤全扔了完事,還費那個事兒鑄鍋?”

“你們好奇怪哦。”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眾人回頭,發現正在跟一塊硬實的老肉排較勁:

“為,為什麼,為什麼硬要讓所有棋子往一個方向——滑動呢?”

什麼?

包括泰爾斯在內,大家齊齊一愣。

終於咬下一口肉排,心滿意足地咀嚼起來。

“棋盤上,之所以有那麼多格子,那麼多路線,不就是為了讓更多的棋子、不同的棋子,都有立足之處,都有可去之處嗎?”

多伊爾享受肉排,一臉沒心沒肺的表情:

“隻要沒有棋子掉下或者壓壞棋盤,那就任由他們自由地往各個方向滑去,響去啊,難道是很糟糕的事情嗎?”

眾人麵麵相覷,怔了一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齊齊揮手,紛紛鄙視。

“沒點棋理常識……”

“什麼亂七八糟的……”

“所以說你沒見識嘛……”

“棋子能自己走,那要下棋的人乾嘛?”

“對啊,那棋手還有什麼用?豈不是毫無價值,還不如一個棋子?”

“沒有下棋的人,那棋子掉出棋盤不是早晚的事兒嗎?”

“棋盤都會被毀掉的!”

“棋子都各有想法,往各個方向去了,那還怎麼團結起來,吃掉對手的棋子,去贏得棋局?”

不解道:

“可是,什麼對手?我們為什麼要吃掉對手的棋子?”

“下棋嘛,肯定不止一方,不止一個棋手,肯定有對手啊!”

不服氣:

“等等,像剛剛說的,如果棋手都沒用,沒價值了,那當然也就沒有所謂對手了嘛,那還說什麼吃掉對方——”

“因為必須如此,”摩根搖搖頭:“因為我們不先吃掉對手的棋子,那對手就會吃掉我們的棋子。”

可還是不明白:

“為什麼?對手又為什麼會吃我們的棋子呢?”

孔穆托一愣,硬著頭皮回答:

“因為……因為他們想要占領我們的棋盤?”

“難道我們的棋盤不是同一個,不是連在一起的嗎?”

涅希靈機一動:

“同一個棋盤沒錯,但有分界啊,這邊是我們的,那邊是他們的啊!”

“那為什麼不讓他們過來呢?”

“你瘋了!讓他們的棋子過來占了我們的地方,那我們的棋子去哪兒?”

“去他們的地方啊!每個棋子就自由地到想到的地方……”

庫斯塔聽得煩躁,一錘定音:

“哎呀,你管那麼多為什麼呢?下棋嘛,有棋手,有對手,這就是規則!你瞪我乾嘛,規則又不是我定的!”

滿嘴食物,口齒不清:

“那你乾嘛要遵守?”

庫斯塔一怔:

“我乾嘛要……我乾嘛不遵守啊?”

“好吧,誰定的規則?”

這一問讓大家都愣住了。

“誰?”

“約定俗成……”

“一向如此……”

“自古以來……”

“額,發明棋局的人?”

“下棋下得最厲害的人?”

“額……第一個下棋的人?”

“還是第一個聽話的棋子?”

“第一個刻好格線的棋盤?”

泰爾斯默默地聽著他們茶餘飯後的閒聊,不言不語。

“那,不管是誰定的,”懷亞突然出神地道,“我們能改變規則嗎?”

“我們?”

保羅終於抹淨嘴邊碎粒,他又抱了一會兒手臂,讓擦嘴的動作顯得不太突兀,這才放手冷哼道:

“反正我改不了。”

訕訕撓頭。

然而懷亞還有疑問:

“可是,如果殿下成功了,無數棋子們都朝著一個方向,聚在了一個地方,那棋盤不就不平衡了嗎?會翻倒的吧?”

孔穆托哼笑一聲:

“怎麼可能?那可是能承托每一個棋子的棋盤啊!根基肯定是最牢固的,比如說,是牢牢釘死在石桌上的,不會翻倒的!”

“等等,如果牢牢釘死了,那殿下又要怎麼晃動棋盤,聚攏棋子?”

“所以殿下力氣很大嘛……”

“不,殿下能晃動棋盤,正因為它的根基並非是牢牢固定的……”

摩根眼神一動:

“或者說,隻要有足夠的力量,就能抬起石桌,晃動棋盤——甚至重鑄一口鍋。”

“必須,”保羅斬釘截鐵,“必須有足夠的力量,才能抬起石桌,晃動棋盤。”

“那我們就小心選定一個最完美的中心,”懷亞若有所思,“當棋子們都往它聚攏時,四麵應力都是平均的,如此一來,棋盤就不會翻了。”

“那不就是我說的,重鑄個鍋嘛……”

“等等,那哪裡才是棋盤的完美中心,或者說,由誰來定棋盤的中心?”

孔穆托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隻覺得腦子裡塞滿了問號:

“我怎麼知道——喂喂,這話題你們煩不煩啊?”

“也許沒有答案。”

泰爾斯的聲音突然響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棋盤也好,棋子也罷,晃動也好,滑動也罷,聚攏也好,分散也罷,固定也好,鬆脫也罷,規則也好,混亂也罷,其實並沒有必然的終點和永恒的答案,隻有不斷前行的棋子和時動時靜的棋盤,隻有在它們的互動中形成的過程與曆史,”王子歎息道,“或許這才是棋局的本質。”

啥本質?

儘管依舊有人不懂或不服,但沒有人敢追問,遑論反駁王子殿下。

唯有久久不言的馬略斯冷哼一聲,扭頭看向窗外:

“聽上去又回到了原點,什麼也沒有解決,毫無意義。”

“在棋手,乃至超脫棋盤之上的眾神看來,這可能確實毫無意義,”泰爾斯點點頭,略略出神,“可一旦感受、覺察、醒悟這些的,是悶頭行棋的棋子本身……”

他深吸一口氣:

“其意義便超越一切。”

馬略斯皺起眉頭:

.

“那又有什麼用?縱然覺察到了,棋子又能做什麼?”

泰爾斯看向守望人,微微一笑:

“那就是另一個話題了。”

餐車旁,捅了捅身邊的庫斯塔:

“奇怪,我們是怎麼聊到這個無聊的話題,還能一路聊下去的?”

“你還問我?”

“殿下畢竟是文化人……”

“也許,”一直努力記筆記,都沒空吃飯的懷亞作沉思狀,“也許因為這個話題並不無聊,甚至事關每一個人。”

和庫斯塔對視一眼,雙雙翻白眼。

懷亞感覺到了什麼,突然一驚抬頭:

“殿下您去哪?”

眾人同樣抬頭,這才發現泰爾斯已經在十步開外。

“坐了一天了,頭都大了,出去散散步。”王子朝後方揮了揮手上的肉腸,留給他們一個瀟灑的背影。

懷亞呆住了,他看看筆記,又看看餐車上的半塊麵包,喃喃道:

“當,當然,殿下……”

麵色嚴肅的馬略斯長歎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湯。

“愣著乾嘛?”

他冷冷下令:

“跟上啊!”

————

他在哪兒?

洛桑二世悠悠醒轉,眼前一片漆黑,鼻子裡充斥著腐爛和尿騷的惡臭味兒。

昏暗。

肮臟。

濕潤。

寂靜。

不見天日。

這幾個念頭一閃而過,疼痛如約而至。

“呃……”

洛桑二世疼得悶哼出聲。

他的斷臂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麻癢和劇痛,胸腹各處的傷口也不甘示弱。

重傷。

瀕死。

洛桑二世咬緊牙關,身上各處傷口的肌肉和血管立刻“活了過來”,伸出細微的肉芽,如蚯蚓般奮力掙紮,想要發揮血族的能力,縫補複原,可無奈……

【血!!!】

一陣靈魂深處的顫栗傳開來,令他生生一晃!

【閉嘴!】

洛桑二世先在心底裡怒吼,旋即吃吃冷笑。

果然,體內的怪物從不缺席,也如約而來。

而他,重傷過後,他無論體力還是恢複力,都近乎枯竭。

確實需要——血。

大量的血。

優質的血。

下一秒,洛桑二世忍住反胃和不適,劇痛和血渴,深吸一口氣,想要從地上掙紮起來,卻發現躺在地上的自己渾身沉重,紋絲不動。

奇怪。

洛桑二世目光血紅,渾身肌肉收緊,再全力發動!

當啷!

血族全力掙紮,卻僅僅帶動了一片難聽的金屬摩擦聲。

殺手立刻明白了身上有什麼。

鐵鏈。

鐐銬。

枷鎖。

陪伴他大半生的,最熟悉的朋友。

“哈哈哈哈哈……”

帶著悲涼的自嘲,洛桑二世燙了回去,吃吃冷笑。

他不再大力掙紮,而是用力扭頭,在狹窄的視野裡觀察四周。

他的血族感官慢慢發揮功效:

這是一個再典型不過的地牢,四麵上下都是厚厚的石層,隻有身後一個半人高的小洞作為出入口。

地上滿是汙水,空氣裡飄滿惡臭,蟑螂在不遠處爬動。

隻有角落處的一盞小小燭火,連周圍幾尺都很難照亮。

至於他,他的身體四肢——也許隻剩三肢——被一塊無比沉重、花紋繁複的黑色機械石鎖扣緊,鎖上延申出四根粗壯的鎖鏈,固定在地牢的四個角落。

動彈不得。

“他醒了。”

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源自四根鐵鏈其中一根的方向:

“提高警戒。”

洛桑二世竭力扭過頭,可惜視野狹窄加燈光昏暗,他看不清對方的樣貌,隻能感受到那人血氣充盈,連輪廓都發著紅光。

但是……

洛桑二世認真地接收其他感官的反饋:

此人呼吸均勻。

心跳平穩。

膝蓋上放著一把劍。

舉手投足淡然優雅。

要麼是個高手。

要麼是個裝出來的高手。

等等,這人的聲音,他好像聽過。

洛桑二世眼神一動。

是那天圍獵自己的人之一。

“要我說,就該再給他頭上來一下,省事兒——或者至少換銀質鎖具。”

另一根鎖鏈的方向,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語氣不屑。

第二個守衛,武器在身,身上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兒。

最近受過傷。

“希萊小姐說了,一會兒還要審問,”第一個人的聲音傳來,“他已經身受重傷,雖然不知道吸血鬼體質好到什麼地步,但也不能毫無顧忌……”

第三個聲音插了進來,慌裡慌張:

“所以我說,究竟要守到什麼時候?雖然報酬很高但是這裡很臭啊……我說,你們不會是搞綁架的吧……彆誤會,我我我,我沒有任何意見,我很支持的……”

第三個守衛,氣短喘息,手足酸軟,是個普通人,不,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更弱。

洛桑二世默默計算著人數。

“閉嘴,不想死就給我坐好了。”另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第三個人,後者立刻噤聲。

第四個,女人。

聲音清冷,語氣謹慎,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兒。

一,二,三,四……

洛桑二世結束觀察,深吸一口氣。

四個人。

看守著他。

其中還有一個女人,一個話都說不清的膽小鬼。

洛桑二世眯起眼睛,僅剩的左手開始探索能活動的範圍,慢慢摸向身上的黑色枷鎖。

這也小覷他了。

哪怕是重傷垂死的他。

當初那幫吸血鬼,可是把他關在守衛森嚴的禁血之牢裡,由各種恐怖的老僵屍和聞所未聞的魔法詛咒守著呢。

【血!血!血!】

洛桑二世對體內的渴望充耳不聞,暗暗冷哼一聲。

他們會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代價的。

“我傷得很重,”洛桑二世嘶啞開口,不得已順從身體裡的渴望,“沒有血,會死的。”

先逃出去……

守衛們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我死了,你們的女主人就連最後的籌碼都沒了,”洛桑二世感受著疼痛和疲憊,“她拿什麼去要挾北極星?”

地牢裡一片沉默。

直到幾秒後,清冷的女聲開口了:

“等著。”

咚!

一聲悶響,一樣軟物被丟到洛桑二世的嘴邊。

看清目標,洛桑二世瞪大眼睛。

那是一隻死老鼠。

臭。

腥。

僵硬。

還帶著惡心腐爛的奇特味道。

什麼?

洛桑二世皺起眉頭。

“就這?”

“怎麼,老鼠的血就不是血了嗎?”女守衛冷冷道,“不能支撐你恢複傷勢?”

洛桑二世胸中湧起一股怒火。

當然能。

除非日夜不休,不動不耗,連續吃上幾百、幾千隻……

“至少給我隻新鮮的吧。”

為了脫困,他忍氣吞聲。

“彆了,這兒的老鼠很厲害的,”另一邊的男守衛諷刺道,“你這個樣子,怕是打不過它。”

洛桑二世捏緊拳頭。

【血,血!要血!】

洛桑二世閉上眼睛。

好吧。

該死的。

這是為了逃走。

至少,至少那不是人血。

不是……無辜者的鮮血。

感受著那隻死老鼠身上的血腥味兒,洛桑二世強迫自己忍住惡心和厭惡,顫巍巍地張口,亮齒,咬穿老鼠的屍體。

噗嗤。

多毛和僵硬的口感中,漸漸凝固,更稍顯腐爛還帶著惡臭的冷血從老鼠的血管裡濺出,進入他的口腔。

讓他倍感惡心和苦澀。

【血……真……臭……】

【閉嘴!】

洛桑二世閉上眼睛,痛苦地把這股難喝的血吞咽下去。

雖然很緩慢,但是確實,他體內奄奄一息的

.

血氣開始鼓動。

重新恢複。

“看,不也照吃嘛,”男守衛不屑道,“哪來那麼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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