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鱗落!龍身隕!
世上龍族,唯有真龍可受生拔逆鱗而不亡。
魔界蛟龍,若逆鱗離體,必是落得一個長寂而亡的淒慘下場。
魔君竟然當真去過惡龍潭了?
彌路目光死死盯著那片蛟龍逆鱗,眼球泛起一層血絲,他胸口壓抑著什麼,眯起眼睛陰沉道:“陛下算無遺策,有備而來,當真是好手段呐,不過一隻蛟龍逆鱗而已,若陛下喜歡,待到君歸宴結束,本少君倒也可以為陛下摘去兩片來觀賞一用。”
到時帶上他的護道人棄人,以及二河蜀辭,由他二人開道,他有大義在手,便不信自己贏不得她!
禦台之高,帶起的風極大,魔君玄色的君袍仿佛都要融入天光裡。
她立在萬人絕頂的高度裡,輕輕笑道:“聽聞今年凶靈作亂,巍巍魔土十重地火襲界,即便是冬日都難見一場盛世之雪,今日倒是不防為諸君請雪一觀。”
被晨光染得清透的天穹忽然如蒙一層黑幕一般,天空陰沉下來,而在那片陰沉的天色裡,有漆黑狂暴的暴風凝聚在高空之上,卷動著雲層魔氣。
然後,更多如碎星仿佛從天穹上的縫隙裡降落簌簌,畫麵盛世,如星海倒墜後土大地。
被黑幕遮掩變暗的世界驟然大放光明,如天起異象一般,宛若千萬顆星辰齊然大亮。
但眾人知曉,不論是日月還是星辰皆被魔君一手遮天。
天都遮住了,何來星辰綻放這個說法。
那宛若千萬顆星辰的碎華,自然不可能是星辰,那些光芒落在彌路,葬心等人的眼睛裡,卻是比星辰隕落還要可怕的東西。
那是逆鱗!
千千萬,數之不儘的龍之逆鱗!
逆鱗卷大風,暴雪與流雲在天地間狂暴交織著,天空之上,宛若大雪崩塌一般,碎冰狂雪卷雲疏。
好一場盛世之雪!
落入王城中,寒懾了億萬魔族的心。
魔君陛下不知何時來到了禦台邊緣,晨風拂動著她冠冕的珠簾,舞動的玄袍好似待振而飛的羽翼。
雖然她天生君翼殘缺,可是此刻,何人還敢置疑她,九天四海哪裡又是她去不得的。
寧非煙舉起杯子,用杯中清水接住一片龍之逆鱗。
杯中水很快結霜成冰,冰寒之中,散發著這片龍鱗主人死後未散的強烈怨氣、恐懼、絕望。
她輕聲笑了笑,抬首看上禦台上的女帝君王。
比起當年,當真是一點也沒有變啊。
最先開始出言聲討的山羊胡老頭,此刻幾乎都要跪進塵埃裡了,麵色慘白駭然得不像樣。
那名生著黑斑褐羽的魔族老嫗也抖如篩糠,本就佝僂的背也幾乎快要彎到地下去了。
少君彌路此刻隻覺得渾身上下被無數毒蛇遊過一般,身體止不住的冰冷發悸。
一個被封印數千年的棄魔,怎會有如此能力!
那可是惡龍潭!
若非集結魔界大軍,非能討伐的生死絕地!
她一人便獨身將其中千萬蛟龍生屠待儘,逆鱗乃是龍之不可觸的禁忌。
彌路隻覺得身體惡寒難止,如果說生生屠殺惡龍潭但凡修為通天,倒也罷了。
這群心高氣傲自認生而為龍高貴無雙的蛟龍們,究竟是因為怎樣的恐懼,在她的麵前竟然未能自爆身體元靈,而生生苦受生拔逆鱗的屈辱。
女魔君低頭一笑,指尖梳攏著百裡安腦瓜子頂的貓毛,瞧他正怔怔瞧著天上的光景,她眼底的暗色一收,竟是露出了一個與方才笑容大不相同的寵溺微笑來。
“小白,好看的還在後頭呢。”
千千萬逆鱗歸沒大地,雪煙塵斂,墨雲散儘,世界重新恢複清明。
而在那片厚重的墨雲之上,九天之下,無數蛟龍的浮屍就像是收藏品一般掛在高空裡。
以天穹為畫,浮屍為墨,勾勒出一副極為龐大、殘忍、壯觀的天海畫卷。
所有人都要為此場麵窒息而去。
一河蜀辭低頭把玩笛子,目光依舊漠然空洞,她打了一個噴嚏,似是覺得有些冷,攏了攏身上的破袍子,偏頭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彌路,複而很快收回視線。
然而事情還未就此結束。
“聽聞一河蜀辭極為鐘愛笛器,恰好朕近來新得了一隻笛子,今日便贈與一河主,還望河主能夠喜歡。”
言罷,女魔君袖中便是甩出一枚白骨所製的笛子。
一河蜀辭抬手接過高拋而來的骨笛,入手一看,卻發現這枚笛子的骨質顏色,竟然是極為詭異的紅骨。
在這世上,從未有任何生靈的骨頭是紅色的。
但她卻認出來,這是凶靈之骨。
凶靈乃為靈體,本無骨,卻又凶靈中的異王者,修行到了一定恐怖的境界,便能生骨化肉,練就出一副實體肉身。
靈體修出肉身,那早已是超乎想象的至偉存在了。
她瞳孔在眼眶之中激烈地收縮不斷,良久,蜀辭才恢複了空洞漠然地神色,將那笛子給收了:“謝陛下恩賞。”
彌路當然不覺得像一河蜀辭這樣的魔會被一根笛子給簡單打動。
恨隻恨自己無力無能,還累得蜀辭也因為他一同遭受這般戲謔羞辱,心中難受得如火焚燒。
前一刻,他才發難嘲諷魔君無所建樹,隻知無畏屠殺九蛇這樣的弱小流派,有那閒工夫倒不如抓幾隻蛟龍、凶靈來玩玩。
結果輪了一番眾人一片質疑生後,她在不急不緩地正式拉開君歸宴的序幕。
此刻,彌路的臉頰仿佛遭受了幾百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