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著寧非煙,分明就快死了,可是她看她的眼神,竟是含著幾分可憐的憐憫。
“你不想做的事,我可以替你完成,比如嫁給彌路殿下,你做不到的事,我也可以替你完成,比如成為寧夫人最為期待的女兒。”
寧非煙冷笑道:“我再不受她待見,也輪不到一隻穢妖來成為魅魔的女兒。”
穢妖女子唇邊的笑意愈發放肆,目光透著幾分詭異:“若當真如此,你覺得我又為何會來到這個世上?”
寧非煙目光一冷,麵容顯得有些陰鬱:“你什麼意思?”
穢妖女子笑容譏諷:“你素來自恃甚高,一個能夠從蠻荒妖地活著回來的魅魔,卻遲遲難開魔元,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什麼?”
寧非煙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百裡安卻不打算聽她把接下來的話說完,腳步方一抬起,胸口衣襟就被寧非煙雙手死死拽緊。
她眼睛裡流動的光澤十分危險:“我要聽她把話說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非煙絕對是一個寧可痛苦清醒的死去,也絕不願意糊塗舒心的過活每一天。
雖然善意的謊言可以為人編織出一場沉淪的美夢,但百裡安想,寧非煙卻是不需要這種東西的。
穢妖轉動著冰冷的眼珠,低低發出陰惻惻的笑聲:“寧非煙,你含咒出身,被魅魔一族視為不詳之物,當年全族上下,皆是同意將你投入業火之中燒成灰燼,渡儘不詳,那時候的寧夫人同你的父親,皆無異議。”
寧非煙先是一怔,然後雙手慢慢鬆開百裡安的衣襟,她眯起眼睛微微揚起下巴。
她用戲謔不不屑壓著那一抹藏得極深的悲哀:“意料之中的事,倒不如說我能夠活著長大,那才是真正叫人覺得意外的。”
“你以為你能夠活著被放逐至蠻荒妖地隻是運氣好?還是說天真的以為你的父母動了惻隱之心?
彆傻了,在北淵之森,每一個新生的魅魔都會受到先知祭祀的占卜卦運。
在你的命盤之中,早已注定你會成為魔界四河,他們一邊忌憚著你身上的不詳咒印,一邊又不舍未來的四河大人,他們糾結掙紮,最後終於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穢妖無不認真地說道:“所以他們決定用一種最穩妥,也是最殘忍的方法來讓你繼續活下去。
在你出生的那一日,寧夫人特意尋來了一隻陰蠱,用以食去了你的一魄。
她每日以不同的魅魔指尖血殺養那隻陰蠱,最後陰蠱大成,投入亡故的魅魔先輩陵墓之中,最後誕生了我。”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訴說著最恐怖黑暗的往事真相。
寧非煙驀然抿緊了嘴唇,瞳孔在眼眶中收縮著。
她似是覺得有些可笑,想一如既往的從容勾唇發笑,可又在那個瞬間仿佛被觸及到了什麼陳年舊傷一般,臉色呈現出近乎病態的蒼白,眉眼唇色皆淺淡。
百裡安氣息一緊,他隻知那穢妖特殊,卻不知她竟然還藏著這般複雜的身世。
“寧非煙,你自幼便是殘魄之人,就連天賦資質百般不如你的寧紅妝都能夠結出魔元,而你卻始終結元無果,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什麼嗎?”
穢妖嘴角勾著冰冷殘忍的笑容,繼續說道:“還不明白嗎?今日你即便是真的殺了我,你也回不到那片故土中去,因為魅魔一族上上下下,從來就無一人期許過你啊。”
寧非煙目光若血,但詭異地慢慢平靜了下來:“這種事情,需要你來多加提點我嗎?”
穢妖麵上笑容一下子僵住。
寧非煙嗬笑,眼神涼涼:“他們期不期許你,和我要殺你,有關係嗎?”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為了成全他們的野心,欲望,貪婪從而選擇放過你,然後天真低賤地繼續給予那些傷我害我毀我的人希望吧?”
論歹毒,論強大,論殘忍,穢妖又如何能及寧非煙的萬分之一。
寧非煙何曾在敵人麵示弱過,她目光低睨,帶著明顯的鄙夷。
“看來生養你的那隻陰蠱的風水不大好,生出來你這麼一個不長腦子的玩意兒,如此想來,還多虧了那個女人食去我那一魄,不然,一想到你還留在我的體內,還真是令人膈應得緊。”
穢妖被羞辱得不輕,伏在地上孱弱的身體都抖了起來。
寧非煙捧起百裡安的下巴,語氣生冷道:“現在,你可以殺她了。”
由始至終,百裡安一言都未發,他緩步來到穢妖麵前,卻也未尊她的意思直接將她殺死。
他抬腳落下,隻聽得哢哢兩聲,穢妖浸在河水中的兩條腿從膝蓋部分應聲而斷。
穢妖疼得嘶吼不止,口中咒罵聲不斷。
百裡安看都未多看她一眼,腳尖在河麵輕輕一點,兩滴晶瑩的雨水逆出河麵,射入穢妖的雙目之中。
穢妖手掌捧著雙眼,痛苦地在河主掙紮打滾。
雨水柔軟,並無任何殺傷力,可集陰穢之氣於一體的穢妖被那含有淨化之力的雨水侵入眼眶之中,無異於葬心強放毒蟲入寧非煙眼睛那般,甚至痛苦程度更甚。
血淚源源不斷地從她指縫中溢出,她被折磨地不斷抽氣。
前一刻還滿心想著如何活下去的穢妖此刻恨不得寧非煙直接一刀將她給殺了。
她再也無法叫囂攻心,一邊哭喊一邊懇求:“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
寧非煙一臉詫異地看著百裡安,被他這一番行為驚得不輕。
這隻純良無害的小貓崽子,何時將爪子也磨得這般鋒利傷人了?
腳底下還撕心裂肺得喊著一位,百裡安似覺有些無聊,打了一個哈欠,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忽然笑了起來,道:“解氣嗎?”
幼稚!
寧非煙想要這般評判他的行為。
當真幼稚極了,將葬心給予她的傷痛,加倍奉還給了那穢妖又能如何,這又不能改變她所承受過的痛苦與傷。
原道他少年老成,想不到做起事來也是這般的幼稚。
但……這好像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有人用這樣表情對她說著這樣的話。
雖然幼稚極了,但寧非煙不得不承認,他做出來的事,當真十分的解氣。
甚至,比她親自動手還要解氣。
寧非煙終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感覺她若應了,仿佛她是真的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感到生氣一般,她覺得這樣極沒有麵子。
於是她用下巴指了指穢妖,道:“我的耳墜珠子還沒給我取來。”